快艇在货轮附近徘徊,直到它减速下锚,海警从舷梯上船,很快又离开了——大概是回去叫人手上船彻底核查。
“这可赶不上天黑前停进港口了啊......”
这艘货轮显然经历过风暴,急需入港维护,但海警的到来打断了船的行程。
石让抓起放在一旁的相机,对准货轮调整焦距。
同事之前借了他很多相机电池,这几天他时不时会做点拍摄练习,他发现自己还有点天赋。
相片证据对他的行动很重要,当灰狗出现时,如果可以拍到照片,他就能直接把对方送进监狱——到时候他就可以靠调查权去审问对方了。
至于跟踪对方主动出击......
石让没有那个能耐,不论网络上如何呼风唤雨,现实里他就是个普通人,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打架。
这部相机的缩放功能很厉害,百米开外的细节都能聚焦得清清楚楚。石让调整参数,打算把黄昏时分的船拍得细节些,却注意到一道人影爬进了取景框,登着舷梯上了货轮。
“嗯?”
他调整倍率,让货轮的影像缩小,把相机当成望远镜使用。
在晦暗天光的遮掩下,货轮的阴影中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船。
不是小艇,而是一艘吃水较深的载货船。
一道泛着泡沫的轨迹说明它是从另一处小型民用码头开出来的。
石让看到芝麻点般的人在货轮甲板上行动,随后,竟有人将东西直接从船舷推出,在海面上溅起一片夸张的水花。载货船上的人用杆子把那些东西勾到近处,拖上船——从轮廓看来,似乎是一个个大油桶。
是运输了非法货物,准备逃检查吗?
但海警都上过船,马上就会带着大部队过来,现在才处理是不是太晚了?
难不成是被查到就会判刑的东西?
石让来了精神,大气也不敢喘,继续盯着取景框里的动向。
十来个油桶被抛入海中又拖上船后,一件奇怪的东西紧接着被扔了下来。
相机放大后的精度不够,但那东西在漆成红色的货轮船身表面是个显眼的轮廓。它在坠落途中伸展开来,分开几条细长的线,最后掉进海里,船上的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它捞起来。
石让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在那东西破水而出时按下快门。
他的眼睛可能会出错,但相片不会。
那东西背后有一长片海草似的物体。
那是头发。
掉下来的是个人。
石让僵在原地,腹中泛起一股冰冷的恶寒,呆呆地看着那些人像拖拽货物一样把一具具身躯拉上船,叠放在一起。
他要找的是一个负责偷渡人口的团伙。
可是,之前不是就有新闻报道,躲在冷冻车车厢里的偷渡者因为错误操作被活活闷死吗?
本能的恐惧消退后,他的理智开动起来。
他不清楚这些人为什么不把尸体捆上重物直接扔进海里,但石让能确定的是,他在等的人出现了。
同一片地区,同一个时间段,同样的犯罪途径......
这不会是另一个犯罪集团。
他换上望远镜紧追那艘满载货物返航的载货小船,看着它在海面上驶过一个精妙的弧线,借着天色的掩护躲在黑暗的海面上,谨慎地靠近峭壁。
最后,它躲进了旧工业区排水入海的老管道背后。
自始至终,船上那些躺着的身影里,没有任何一个爬起来。
二十多分钟后,小船再次驶出,甲板上已经清空,它直奔来时的民用码头而去,仿佛无事发生。
石让拍下几张宝贵的照片,抓起手电筒奔出藏身处,身体由内向外不住颤抖。
抓到他们了!
灰狗一定就在那个秘密登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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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强哥的电话时,灰狗还躺在流莺的床上。
好事还没开始就被打断,灰狗自然一肚子火,但在大哥面前绝对不能怀着气,于是他把黏在自己身上的肉体甩开,无视了摔到床底下的流莺的叫骂和质问,转头朝着电话点头哈腰,好像强哥就在面前似的。
只不过强哥没给他拍马屁的机会。
“马上过来旧工厂这边,出事了!”电话那头听上去格外焦急,“多叫上几个人,再搞辆车过来,动作快!”
灰狗怔了片刻,连流莺摔门走了的声音都没听着。
能出什么事?
今天应该是有一批“走线”的人上岸,按以往的情况是会死几个,这属于合理损耗,死人一般是直接在航程中扔下去的。
他们会把无人收领的证件直接转手给活下来的幸运儿补足差数——那些顺利上岸的人往往会在安定后把消息散播给故土的亲朋好友,找的自然还是同一个团伙,这是很重要的生意来源。
“好的强哥,马上去办!”
灰狗先答应下来,一面揣摩可能的情况,一面给其他兄弟发短信。
忽然,一股冷意沿着他脊柱窜到头顶。
需要负责接人的他们去处理的事不多,能让强尼大哥这么着急的......
难道接头的人没去中途照看那些走线的人,导致整批都死完了?
怎么办事的,这样下去生意还能好?!
“臭婊子,事儿都没办居然敢拿钱——倒霉催的,还没找我那六块!”
灰狗跳着套上裤子,跌跌撞撞出了门。
在海上处理死人,和在陆地上处理死人,可不是一个量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