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光掀开被查看,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水箱表面竟凝结出细密的白霜:“是焊接处的缝隙!”
周益民蹲下身,手指在水箱接缝处一抹,指尖瞬间变得冰凉。
原来,为了节省材料,他们采用的薄壁不锈钢在低温下收缩,导致原本紧密的焊缝出现了微小裂痕,如同堤坝上的蚁穴,让热量源源不断地流失。
就在团队为材料问题焦头烂额时,设备短缺又成了拦路虎。
最让人揪心的是时间压力。
胡厂长规定的两周期限如同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科研室的灯光愈发昏暗——为了节省用电,他们关掉了大半的日光灯,只留下工作台上方的几盏台灯。
技术员们的眼睛布满血丝,工装裤上沾满油污和颜料,有人累得站着都能打盹,手中的工具却始终紧紧握着。
李崇光的办公桌上,催促进度的纸条越堆越高,而实验记录本上,被红笔划掉的失败方案密密麻麻,几乎覆盖了原本的设计蓝图。
然而,这些困难并没有击垮众人。当又一次实验失败后,周益民站在满地狼藉的实验室中央,举起一根变形的真空管:“同志们,当年咱们让空气炸锅飞出国门,靠的可不是一帆风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这些失败不是终点,是老天爷在告诉我们,正确答案就在下一次尝试里!”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醒了疲惫不堪的众人。
他们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重新投入到新一轮的实验中,科研室里又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清晨的薄雾还笼罩着厂区,科研室的窗户里已经透出昏黄的灯光。
第三天的攻坚在急促的闹钟声中拉开帷幕,小王顶着两个黑眼圈,往茶杯里倒了不少高萃,苦涩的气息混着焊铁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老陈的老镜滑到鼻尖,布满老茧的手正小心翼翼地往真空管上喷涂新调配的涂层,每一下动作都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八点整,车间铁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动了所有人。
胡厂长戴着标志性的铁皮安全帽,身后跟着生产科的张主任,两人的脚步声在水泥地上格外清晰。
李崇光慌忙放下手中的游标卡尺,工装裤上还沾着昨晚调试设备时蹭的机油。“厂长您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余光瞥见墙角堆着的十几个报废的真空管,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胡厂长没有回应,目光径直落在工作台中央初具雏形的实验装置上。
装置由锈迹斑斑的角钢搭成支架,歪歪扭扭的集热管横七竖八地排列着,活像个尚未完工的钢铁怪物。
“这就是三天的成果?”他的声音低沉,伸手摸了摸集热管表面,指尖沾了层银灰色的涂料,“看起来跟废品回收站捡来的差不多。”
周益民从焊接区站起身,防护面罩还挂在脖子上,露出的脸庞被焊光烤得通红。
“厂长,我们正在测试涂层配方。”他解释道。
“昨天发现现有材料在高温下会产生气孔,所以连夜改良了成分比例。”
胡厂长凑近细看,眉头依然紧锁。生产科张主任突然开口:“周科长,空气炸锅生产线还缺两台铣床,能不能先把这边占用的设备调走?”
这话让科研室的气氛瞬间凝固,几个技术员停下手中动作,紧张地盯着周益民。
“再给我们两天时间。”周益民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些设备正在进行关键测试,一旦中断,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他转头看向李崇光,后者立刻会意,抱来厚厚的实验记录本:“厂长您看,虽然外观粗糙,但核心数据已经有突破。
昨天在模拟日照下,水温能升到42度,比初始设计提高了百分之十五。”
胡厂长翻看着记录本,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间,红笔批注的修改痕迹触目惊心。
当他看到凌晨三点的实验记录时,手指停顿了一下——那页纸上沾着茶渍,还有几个模糊的汗印。
“两周期限一天都不能延。”他合上本子,语气却缓和了些,“但设备的事我会协调,生产科再想想办法。”
临走前,胡厂长再次望向杂乱的实验台,目光扫过技术员们疲惫却倔强的脸庞。
“空气炸锅研发时,你们也是这么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别让我失望。”
随着铁门重新关上,科研室里短暂的寂静后,响起更激烈的讨论声和设备运转声。
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终于在第十天的夜幕如墨般浓稠,科研室的白炽灯在寒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周益民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又在暖气的烘烤下结出层层白盐,他紧盯着面前的温度计,喉结随着秒针的跳动不住滚动。
实验台上,新组装的太阳能热水器静静伫立,深黑色的集热管阵列在灯光下泛着幽光,仿佛蛰伏的巨兽等待觉醒。
“温度升到58度了!”小王突然尖叫起来,手中的记录本差点甩到地上。
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眼睛布满血丝,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亮,此刻却像孩子般在原地蹦跳。
老陈颤抖着双手将红外测温仪对准水箱,液晶屏幕上的数字不断攀升,他突然扯下老镜,浑浊的眼眶里泛起泪光:“成了.真的成了!”
李崇光的中山装皱得如同腌菜干,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他抓起对讲机的手却稳得出奇:“立即启动低温测试!”
随着指令下达,两名技术员迅速将设备推入改造过的冷藏柜。
当柜门关闭的瞬间,周益民注意到老赵偷偷抹了把脸——这位平日沉默寡言的钳工,此刻工装袖口还沾着未干的焊渣。
冷气在密闭空间里肆虐,众人围在温度计前,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十分钟后,冷藏柜的温度曲线趋于稳定,而水箱内部的水温仅下降了3度。
“保温效率达标!”小张激动地将计算稿拍在桌上,纸张边缘被她反复揉搓得发毛。
整个科研室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有人将搪瓷缸里的凉茶高高抛起,有人互相拥抱时撞翻了工具箱,叮当声混着笑声在四壁间回荡。
凌晨三点,胡厂长接到电话后火速赶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