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霁月阁。
秋光透过轩窗,筛下一片淡漠的金色,落在空旷的暖阁里。
秦望舒换下了往日素衣,着了一身月白色的居家常服,静静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面前小几上,茶烟袅袅升起,又被窗外的风吹散。
旁边摊开的书卷,她一个字也未看进去。
自搬入霁月阁,春桃夏荷便留在了兰园。
如今跟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锦瑟。
如影,如魅,毫无声息。
“小姐。”
门外传来仆人恭敬的通传声,打破了满室死寂。
“大小姐来了。”
秦望舒的视线,缓缓从窗外那棵开始泛黄的银杏树上收回。
她脸上没有半分意外,神色是惯常的疏离淡漠。
“让她进来。”
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那刻意压制的步子里,透着一股即将燎原的怒火。
苏云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也换下了一身火红的劲装,穿着素雅的湖蓝色长裙,高束的长发柔顺披散。
那场“大病”,让她明艳的脸庞添了几分惊心的苍白。
却丝毫未损她半分傲骨。
反而像一朵被暴雨摧打过的烈焰玫瑰,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她屏退下人,独自踏入。
目光如鹰,死死锁住秦望舒,那双曾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杏眼里,翻涌着滔天风暴。
“他要回来了。”
苏云溪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磨出来的。
秦望舒抬手,为她斟了一杯茶。
动作不急不缓,茶水注入杯中,发出泠泠脆响。
她的面容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进行一项日常的消遣。
“谁?”
“你别跟我装傻!”
苏云溪猛地拔高了声音,几步冲到她面前,双手重重拍在小几上!
滚烫的茶水溅出,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烫出刺目的红痕。
她却恍若未觉。
“苏怀瑾!”
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我二叔派人去青石镇了!要把那个私生子接回来!”
“你的话,应验了!”
时间提前了。
方式改变了。
可那个她曾嗤之以鼻的预言,变成了现实。
这意味着,关于“父母双亡”的预言,也将成为现实。
这个认知,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痛。
她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骄傲与世界观,在这一刻,被秦望舒那几句轻飘飘的“预言”,砸得粉碎。
秦望舒看着她那张因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嘴角极其细微地牵动了一下。
她将那杯茶,重新推到苏云溪面前,声音依旧维持着一种刻意的平稳。
“坐下。”
苏云溪死死瞪着她,胸口剧烈起伏,最终还是泄了气般,颓然地在对面坐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恐惧。
“你为什么会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鬼神?”
秦望舒闻言,嘴角牵动。
“若真是鬼神,反倒好办了。”
她抬起眼。
“苏云溪,你有没有想过……”
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我们,其实都活在一个提线木偶的戏台上?”
苏云溪的瞳孔,骤然紧缩!
秦望舒没有理会她的震惊,声音轻得像是一缕烟。
“苏怀瑾的登场,是早就写好的戏码。”
“在我‘知道’的那个剧本里,他本该在明年春闱后,以十四岁解元的身份,一鸣惊人,风光无限地被你二叔接回苏家。”
“可现在,因为我,让你二叔感觉到了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