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出戏,还缺个最重要的看客。”
苏晚星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戏谑的桃花眼,倏然亮了。
他懂了。
这出戏,缺的不是看客。
是判官。
一个能让苏文谦这条地头蛇,也必须低头的判官。
队伍走远,他立刻收起折扇,对身边的仆从低声吩咐。
“去,备一份厚礼,送到通政使府上,就说我替子轩堂弟赔罪。”
仆从一愣。
苏晚星脸上的笑意更深,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怀好意。
“再去一趟戒律堂。”
“就说……文阁里出了人命官司。”
“请苏敬族老,亲自去文谦院,主持公道。”
仆从打了个寒颤,不敢多问,领命飞奔而去。
苏晚星则慢悠悠地理了理衣衫,朝着文谦院的方向晃了过去。
好戏,可不能错过了。
……
文谦院。
苏文谦在苏府中的院落。
朱门高墙,自成一院,远比旁支宅院气派。
眼看就要到门口,秦望舒忽然抬手,示意停步。
马管家心中一紧,连忙上前,脸上挤出笑容。
“望舒小姐,大人已在院中等候。”
秦望舒没看他。
她的目光扫过那紧闭的朱漆大门,摇头。
“不必了。”
她声音清淡。
“就在这儿。”
说罢,她对抬着软榻的小厮偏了偏头。
小厮们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将软榻,直挺挺地放在了文谦院的大门口。
昏死过去的苏子轩,毫无尊严地躺在自家门口。
他那条被打断的小腿扭曲着,血污浸透了裤腿,在秋日的光下,触目惊心。
秦望舒这才像是松了口气,随即提高了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和委屈,对着紧闭的大门高声喊道。
“谦爷!侄女秦望舒,奉您的命令,将子轩堂兄送回来了!”
“只是他伤得实在太重,侄女心善,实在不敢擅自将他抬进院里。”
“还请谦爷定夺,此事……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她这一喊,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左右邻里听得一清二楚。
文谦院附近,住的都是苏家有点头脸的旁支。
一扇扇窗户推开,一道道门拉开一条缝。
无数目光投了过来。
当他们看清门口躺着的人时,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不是子轩吗?”
“我们旁支最有出息的秀才郎,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议论声,惊呼声,瞬间四起。
马管家一张脸涨成猪肝色,狠狠瞪了秦望舒一眼,转身冲进院内通报。
趁着空档,秦望舒对着那些探头探脑的街坊邻里,露出一个无辜又可怜的微笑。
“各位叔伯婶娘,你们可要为望舒做主啊。”
“此事并非望舒心狠。”
她抬起袖子,轻轻揉了揉眼角,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哭腔。
“我不过是在文阁辩经上,侥幸赢了子轩堂兄,他便怀恨在心,要……要拿镇纸砸死我。”
“若非护卫拼死相救,只怕我今日……今日只怕就没命站在这里同大家说话了。”
这番精湛的表演,看得一旁的苏云溪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苏沐雪则是浑身僵硬,她看着秦望舒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与秦望舒拉开距离。
就在这时,苏晚星晃晃悠悠地赶了过来。
他正好瞧见秦望舒这副含泪欲泣的模样,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一会,马管家黑着脸快步走出。
他走到秦望舒跟前,姿态放得极低。
“望舒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秦望舒眼底划过一抹了然,跟着他走到一旁的巷口。
马管家对着她,深深一躬到底。
“望舒小姐,此事,是我家少爷昏了头,铸下大错。”
他抬起头,眼神恳切。
“此事若真闹到戒律堂,子轩这辈子就完了。”
“大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小姐高抬贵手,放过他这一次。”
任何代价。
秦望舒的脑海里,浮现出祖父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在霁月阁内,祖父教给她的道理。
凡事,皆有代价与收益。
她要的,从来不是苏子轩的命,只是借此机会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