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建民那句“叫我……爸”,在小小的客厅里,炸起了滔天巨浪。
李爱国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手里的酒杯悬在半空,忘了喝也忘了放下。
刘翠兰捂住了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这不是悲伤的泪,是压抑了半辈子,终于盼到头的、喜悦的泪。
苏晓玲站在厨房门口,整个人都傻了。她看着父亲那张因酒精和情绪而涨红的脸,又看看王志强那挺得像青松一样的背影,眼眶一热,视线瞬间模糊。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王志强,则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浑身僵直,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瞬间退得一干二净。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字在反复回荡。
爸!
这一个字,比一千句、一万句的“我同意”都来得更沉,更重。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苏建民,郑重地、清晰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了那个字。
“……爸!”
“哎!”
他端起酒杯,手有些抖,酒水都洒出来几滴。
“喝!”
他把酒杯递到王志强面前。
王志强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接过,与苏建民的杯子轻轻一碰,然后仰头,再次一饮而尽。
这一次,酒是辣的,心是滚烫的。
“好!好啊!”李爱国终于反应过来,他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放光,“老苏!你可真是……真是……我老李服了!彻底服了!这女婿,认得值!”
刘翠兰再也忍不住,转过身,用围裙擦着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苏晓玲快步走过去,轻轻拍着母亲的背,自己也是泪中带笑。
这顿饭接下来的气氛,彻底变了。
李爱国成了最卖力的气氛组,他一会儿夸王志强有本事,一会儿羡慕苏建民有福气,把苏建民哄得嘴角就没下来过。
酒足饭饱,李爱国看看天色,知道自己该走了。他站起身,带着几分醉意,重重地拍了拍王志强的肩膀:“小王……不,志强!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苏叔……你爸要是在厂里受了谁的欺负,你跟李叔说,李叔帮你出头!”
苏建民笑骂道:“滚你的!我在厂里什么时候受过欺负!”
李爱国嘿嘿笑着,心满意足地走了。他一走,家里顿时安静下来。
刘翠兰开始麻利地收拾碗筷,脸上始终挂着笑。
苏建民看着王志强,眼神越发柔和:“今天,就在家住下吧?我跟你妈去晓玲她奶奶屋里挤一宿,你跟晓玲……你睡沙发。”
“不了,爸。部队有纪律,我晚上必须归队。我……我下次再来看您和妈。”
刘翠兰从厨房探出头,笑得合不拢嘴:“哎!好孩子,工作要紧!晓玲,去,送送志强。”
“路上小心。”苏建民也站起身,送到门口,他看着王志强,想说点什么,最后只化成一句最朴实的话,“以后,对晓玲好点。”
“爸,您放心。”王志强立正站好,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我用我的命对她好。”
苏建民看着他,欣慰地点了点头。
楼道里,苏晓玲陪着王志强往下走,灯光昏暗,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谁都没有说话,但一种温馨又甜蜜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
走到楼下,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我……我回去了。”王志强看着苏晓玲,感觉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嗯。”苏晓玲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
王志强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他转过身,看着灯光下脸颊泛红的苏晓玲,鼓起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他伸出手,轻轻地、试探地,握住了苏晓玲的手。
苏晓玲的手指颤了一下,却没有抽开。
她的手很软,带着一丝凉意。王志强的手掌却滚烫,布满了训练留下的厚茧。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在此刻完美地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