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林晚沅将修复好的几页书压在厚字典下面,又开始处理新的一页。
顾凛就坐在不远处,陪着她。
他没开灯,借着她台灯的那一点余光,安静地坐在黑暗里。
林晚沅的心思却不在书上。
沈铭和王美凤出来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家那个老狐狸,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和他在生意场上的名声。】
【想让他们伤筋动骨,就得从他们最在乎的地方下手。】
【那个叫张三的,是关键证人,胆小又好赌,肯定躲起来了。这人是个突破口。】
字报适时地飘过,给林晚沅指明了方向。
她不能一直被动地待在驻地里等着他们出招。
她要反击。
可她现在身处驻地,行动不便,怎么才能把消息递出去,又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张三?
她下意识地朝顾凛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察觉到了,从黑暗中开口,“怎么了?”
林晚沅摇摇头,“没什么,灯有点晃眼。”
顾凛立刻起身走过来,宽大的手掌罩在台灯的灯罩上,为她挡去一部分光线,又调整了一下台灯的角度。
“这样呢?”
“好多了。”
他没有离开,就站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林晚沅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让她没来由地心安。
她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不能直接让他帮忙,部队有纪律,他不能随意插手地方事务,否则会授人以柄。
但,她可以求助。
第二天一早,林晚沅特意等到刘婶在院子里晾晒被子的时候走了出去。
“刘婶,”她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踌躇,“我想……给我以前的一个邻居捎封信,不知道方不方便?”
刘婶正用力抖着一床棉被,闻言热情地拍着胸脯:“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写好了给我,我让你家张叔找个去市里开会的同志,给你顺路带过去!”
林晚沅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回到屋里,当着顾凛的面,从抽屉里拿出信纸和钢笔。
顾凛正在给顾安换尿布。
经过昨晚的“实战演练”和深刻反思,今天的动作虽然依旧僵硬,但总算没有再把尿布垫反。
他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桌边的女人身上。
信的内容很简单,是写给一个她杜撰出来的“远房表姐”的,通篇都是报平安,说自己一切都好,让对方不用挂念。
字迹是她惯用的娟秀小楷,清丽工整。
可是在信纸的末尾,她换了只手,用极小的字,模仿着不甚熟练的笔迹,写下了一行地址。
——铁道口市场后巷,红星棋牌室。
那是上辈子她听沈铭醉酒后无意中提起过的,一个乌烟瘴气的小赌馆。
张三好赌,又欠了一屁股债。
她想,除了那里,他大概也无处可去。
写完信,她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一抬头,就对上了顾凛看过来的视线。
他一言不发,放下孩子,迈开长腿走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从她手里拿过那封信。
指尖相触,温热的。
“我下午要去趟市里,帮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