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富贵凭心(1 / 2)

五日后的赏梅宴设在城郊别院,琉璃瓦在晴日下泛着暖光,廊下挂满了温照影精心布置的绣品。

墨竹配着素色绢绣,残荷映着水纹纱罗,顾客州的画被装裱在紫檀木框里,与绣品相映成趣。

“这不是安平侯府的世子妃吗?”

娇俏的女声裹着香风飘过来,尚书家的三小姐李妙音摇着团扇,目光扫过那些画框,嘴角撇出抹讥诮:

“放着好好的侯府富贵不享,倒来抛头露面卖绣品,莫不是侯府的月例不够用了?”

周围几位贵女掩唇轻笑,目光里的打量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温照影正指点绣娘调整一幅绣屏,闻言转过身时,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映得她眉眼愈发沉静。

“李小姐说笑了。”

她微微颔首,声音清润:“把‘抛头露面’与‘银钱短缺’捆在一处说,未免把日子瞧得太窄了些。”

这话不软不硬,既没接李妙音的茬,又暗暗捧了在场所有人。

李妙音的脸僵了僵,再计较,倒显得自己见识浅了。

温照影没再理她,转身对围拢过来的贵女们笑道:“此次展出的纹样,每款只绣三件。”

“只绣三件?”立刻有贵女追问,“若是喜欢,多订几件也不行吗?”

“正是。”

温照影指着那幅带墨痕的竹石图绣品:“正如我夫君这幅画,多一笔则赘,少一笔则亏,世间独一份才显珍贵。绣品亦然,多了便俗了。”

“诸位都是姐妹,自然懂得,贵女圈中,好物若不能独享,岂不可惜?”

她特意抬出顾客州的名字,又将“独一份”三个字说得轻柔,却精准戳中了贵女们的心思。

谁不想要旁人没有的稀罕物?

一时间,原本只是看热闹的贵女们都动了心,围着绣品细细打量,管事嬷嬷们更是忙着记下自家小姐看中的款式。

温照影应酬着众人,舒轻纺躲在角落,惊叹这破天的富贵。

日头偏西时,赏梅宴散了。

舒轻纺抱着厚厚的订单册子,手指都在发颤:“夫人,我还以为您要顺着李小姐呢,毕竟是顾客……”

“她算哪门子顾客?”

温照影正低头核对账目,笔尖顿了顿:“闻铃以前常说,对付这种揣着恶意来挑刺的,就得把话扔回去。软了一次,下次她就敢蹬鼻子上脸。”

舒轻纺恍然:“原来是江公子教的!难怪那语气听着……带点野趣。”

温照影笑了笑,想起少年时的江闻铃。

他总爱蹲在她家绣坊门口,看她描花样,见有地痞来捣乱,便叼着根草秆懒洋洋地说:

“跟他们客气什么?你绣你的花,他吠他的街,实在烦了,就把绣绷子往他头上扣!讲道理没用时,就得让他知道你不好惹。”

那时她只当他是混不吝,如今才懂,那份痞气里藏着的,是对“自硬”的通透。

“夫人,您这‘独一份’的法子也太神了!”

舒轻纺翻着订单,笑得合不拢嘴:“那些贵女抢着订,连带着咱们先前压的货都要清光了!”

温照影望着窗外飘落的梅瓣,语气轻却坚定:“我要的不止这些。”

她想起绣坊里那些姐妹。

张嬷嬷被夫家赶出来时只带了个破包袱;

柳嫂子为了养活孩子夜里还在挑灯刺绣;

她们握着绣花针的手,曾被家务磨出厚茧,如今却能绣出比朝霞还艳的花。

“等世无双站稳了,我想在城郊开个绣坊分号。”

温照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再设个绣学,教那些没了依靠的姐妹学手艺。只要肯学,就能凭着这双手吃饭。”

舒轻纺愣住了,眼眶忽然发热:“夫人是想……”

“这世道,女子得有傍身的本事。”

温照影抬眼望向天边,晚霞正染红半边天。

“这人间路对女子来说,更要难走些。若能让她们都有门手艺傍身,不用再看谁的脸色,不用再怕被谁抛弃。”

“到那时,或许就没人会说‘抛头露面’是丢人的,凭手艺吃饭,本就该是堂堂正正的事。”

晚风卷着梅香进来,拂过摊开的订单册,也拂过绣架上跃动的丝线。

温照影知道,这场宴只是开始,前路或许还有更多质疑。

但只要手里的针不停,心里的光不灭,总有一天,她能让更多女子明白——

这世间最可靠的富贵,从不是谁给的,而是自己挣来的。

可她忘了,她也是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罢了。

马车驶进安平侯府时,暮色已浸凉了朱红门扉。

温照影刚下车,就见管家候在廊下,神色带着点小心翼翼的为难:“老夫人和侯爷在正厅等着呢。”

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将账本递给青禾,指尖触到微凉的珍珠步摇:“我知道了。”

正厅里燃着沉沉的檀香,侯夫人端坐在上首,手里摩挲着佛珠,目光扫过她时,没了往日的温和。

侯爷则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茶盏,茶盖碰撞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今日赏梅宴的事,京里都传遍了。”侯夫人先开了口,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照影,你是温相的女儿,又是我侯府的世子妃,抛头露面去卖绣品,像什么样子?”

温照影垂着眼,指尖轻轻绞着帕子:“回母亲,儿媳只是想……”

“想什么?”

侯爷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视:“想替侯府挣银子?还是觉得温相快卸任了,你得自己找出路?”

这话猝不及防砸在心上。

她知道父亲近来称病在家,朝中势力渐弱,可没想到,连公婆都已这般看待她。

“父亲身子康健,只是倦了朝堂事。”温照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固执的体面,“儿媳开绣坊,不是为了……”

“不是为了什么?”侯夫人放下佛珠,“女子的本分是什么?是相夫教子,是守住内宅。你倒好,整日在外抛头露面,让外人戳侯府的脊梁骨!”

温照影没接话。

她知道争辩无用,在他们眼里,女子的价值从来系在男人身上。

父亲有权势时,她是尊贵的温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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