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微舀羹的手停了停,脸颊微红:“去年你送的那支木簪就很好。”
“今年换个新的。”他从怀里摸出个小锦盒,打开一看,是支白玉簪,簪头雕着并蒂兰草,“周大人托人从和田寻的玉,我亲手雕的。”
苏微接过玉簪,指尖触到簪头的纹路,虽不如工匠雕得精细,却带着他左手的温度。她知道,为了雕这簪子,他每晚等她睡熟后,都在灯下练习,右手不知被刻刀划了多少道小口子。
“很好看。”她把玉簪插在发间,与金步摇并立,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夜深时,沈明早已睡熟。苏微坐在镜前卸妆,沈砚站在她身后,从镜中看着她取下金步摇,换上那支白玉簪。镜中的女子眉眼温婉,却带着股沉静的力量,鬓边的白发簪在烛火下泛着柔光,像极了当年在沈府初见时,那个捧着绣帕的小婢女,却又分明不是了。
“还记得元启元年那个雪夜吗?”沈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些微的沙哑,“你给我处理伤口,手抖得像筛糠,却硬是没掉一滴泪。”
苏微从镜中看他,他的眼神温柔得像江南的春水:“那时只想着,不能让你死。”
“我知道。”他弯腰,在她发间轻轻一吻,落在那支白玉簪上,“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是我的救赎。”
窗外的兰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带着清冽的香气。苏微转过身,握住他的左手,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薄茧——那是翻账册、握画笔、侍弄花草磨出的茧,是岁月留下的温柔印记。
“往后的路还长。”她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的手,我来护;你的心,我来暖。”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好。”
元启七年的春天,砚微染坊的兰草开得满阶芬芳。苏微知道,那些关于京城的阴霾,那些关于过往的伤痛,都已化作这兰草的养分,滋养着眼前的安宁。她的染坊会继续开下去,她的家人会安康顺遂,她与他的故事,会像这并蒂兰草,在江南的烟雨中,岁岁枯荣,生生不息。
烛火渐渐燃尽,留下一点星火,像落在人间的星辰,照亮了往后漫长的岁月。而染坊的角落里,那本记录着染料方子的册子,正静静地躺着,等待着被续写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