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问将军,汉室可曾复兴?”法正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不曾。”
陆逊满脸疑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心说你是刘备帐下的尚书令,我是孙权麾下的陆口督,讨论汉室复兴这个话题是不是扯得有些远了?
不过还是如实相答。
法正继续问道:“再问将军,家仇可曾得报否?”
“???”
不是,我家仇报没报与你无关吧……陆逊懵了。
“回答我!”法正加重了语气。
“不曾。”
法正起身,正色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以国家为重,今将军才华满腹,上未匡汉室扶大义,下未报家仇尽人孝,岂不惭愧?”
听到这里,陆逊已全知法正来意,心说你如此疾言厉色来当说客,当面刺人之短,遇到一个性子火爆的怕是要当场将你斩杀,首级悬于城门!也就是我陆伯言性子稳重,待人和善,不然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确如先生所言,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陆逊嘴上附和,心下却不以为意。
江东都是孙权的地盘,若不仕孙权以保全家族,陆家能安然无恙存到现在?
没有权力为后盾,再富有的家族也难以存活长久。
形势逼人,哪有选择的余地?
法正并不知自己说辞已被陆逊所鄙,继续说道:“将军有治国安邦之才,匡扶宇宙之能,匡义除奸易如反掌,取功名富贵亦如探囊取物,今有似锦前程,却甘愿为一小城之督,岂不可惜?”
“哦~烦请先生赐教。”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见机不早,悔之晚矣。”
“先生观天下何人为明主?”陆逊暗笑,心说不会是刘玄德吧?
法正道:“现天下只剩三家,曹操乃国贼,此乃定论;孙氏乃是将军家仇,此亦为实;而汉中王乃是帝室之胄,名正言顺,敬贤礼士,赏罚分明,终将三兴炎汉,成就大业。”
陆逊很想说一句“某欲从之,恨无门路”,附和着法正让其多说一些,就当趣事一件,聊以自乐。
但当着几个下人的面,实在装不下去,遂起身正色道:
“大丈夫终不事二主,陆逊非朝秦暮楚之辈。”
此言一出,法正脸色立即变了。
陆逊这是暗骂他弃刘璋投刘备,非大丈夫所为。
骂得很难听。
法正正欲反驳,却听陆逊继续说道:
“汉室气数已尽,今乱世相争天下,有能者得,先生以曹操乃国贼,那刘玄德又何异?这天下未必一定要刘姓为帝吧?先生莫非不知汉代秦之故事?”
法正惊道:“将军何出此无父无君之言?”
陆逊摇头,笑道:“逊与先生理念不合,先生请回吧。”
陆逊笑得是:法正来游说身为江东豪族的他,居然不知江东豪族特性。
自秦以来,江东豪族眼里是没有国家的,只有主家,只有家族利益。
法正试图用国家大义相说,根本就没说到点上。
家仇未报倒是说对了一半,但孙策当年攻庐江是奉了袁术之命,且祖父陆康是自然亡故,这笔帐的大头要算也是在袁术头上,孙策只占一小部分,严格来说是算不到孙权头上的。
至于陆家一半族人死于攻城期间,孙策都死了快二十年了,袁术也死了二十多年,人死仇自消。
就算还有一些仇没消,这些年来孙权也没有亏待陆家,联姻也联了,该给陆家族人的官职也都给了,仅仅只是官位没到中枢位置罢了。
更何况,自吕蒙死后,孙权麾下再无战略型军事人才,陆逊业已显露头角,位至陆口督。
可以预见自己在孙权这里会被重用,地位快速上升至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并非难事。
放着这么好的前景不要,难道去投奔刘备,屈居诸葛亮、关羽等人之下?
陆逊常自比周瑜、诸葛亮,虽然赞叹关羽水淹七军,攻克襄阳,以及谈笑间化解吕蒙偷袭荆州的惊艳发挥,但心里其实是不服的。
陆逊一直认为,自己能力不输关羽,诸葛亮。关羽虽强,但想要突破他驻守的陆口,绝非易事。
甚至于在心里,陆逊已经很期待荆州军快些发兵来攻打陆口,好给自己猛刷军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