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大学的香樟道被深冬的阳光切割成斑驳的光影,王诗嫣牵着念安的手走过林荫道,羊绒围巾上的桂花刺绣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几年前那个九月的记忆突然翻涌——那时她抱着《中国现代文学史》跑向教学楼,发梢还沾着图书馆窗外的露水,而此刻,念安手里攥着的枫叶书签正随着她蹦跳的动作,在空气中划出细碎的弧线。书签边缘刻着“真诚无界”四个字,是王诗嫣当年送给刘诗诗的礼物,如今被念安用彩绳串成了项链。
“妈妈,你看那片叶子!”念安突然停在香樟树下,指向树梢间一枚摇摇欲坠的枫叶。王诗嫣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却在树影交错间,看见不远处的腊梅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帮一个扎羊角辫的小男孩捡散落的板栗。
那是姜小慧。她穿着米白色的棉麻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密的银桂,发间别着一枚枫叶形状的发卡,比大学时多了几分温婉。男孩仰起头,眉眼像极了年轻时的周立播,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手里捧着的板栗滚落在青石板上,惊起几只觅食的麻雀。板栗外壳上还带着新鲜的绒毛,是苏州东山农户刚寄来的“初心栗”。
“姜小慧?”王诗嫣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脚步下意识地顿住。
姜小慧闻声抬头,目光穿过香樟叶的缝隙与王诗嫣相撞,手中的板栗洒了一地。她眼中闪过惊喜与怀念,随即蹲下身将男孩揽进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孩子外套上的补丁——那是用咖啡豆麻袋改做的,针脚歪扭却密实。“诗嫣?”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真的是你……”
她身旁的男人恰好直起身,手里拎着个油纸包,露出里面金黄的糖桂花——包装纸上印着“初心如糖”四个小字,正是苏州老字号的标志。男人穿着浅灰色的休闲衬衫,袖口磨出了温和的毛边,腕间戴着一串用编程废料编织的手链,正是周立播。他的眼角添了细纹,却在看到王诗嫣时,露出了久违的、带着歉意的笑。
“诗嫣同学,好久不见。”周立播的声音带着沙哑,将油纸包递给姜小慧,转而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用旧硬币打磨的戒指,边缘刻着歪扭的“Z&J”——那是他和姜小慧名字的缩写。“我跟小慧说,现在没车没房,但我能像这枚硬币一样,把日子磨得发亮。”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姜小慧无名指的戒指上,“这是用我第一笔助农分红打的,找的是苏州老银匠。”
王诗嫣看着姜小慧发间的枫叶发卡,又看向远处推着自行车走来的张子豪——车篮里放着给念安的绘本,封面上画着桂树与太湖,扉页还留着当年张子豪用铅笔写的“初心如桂”。八年前那个雨夜,姜小慧蜷缩在寝室里哭着说“男人都会变”的画面突然清晰,而此刻,周立播手腕上那道醒目的疤痕正与王强的旧伤遥相呼应——那是他去年在陕西帮农户抢收板栗时被树枝划伤的痕迹,粗糙的皮肤下,是洗尽铅华后的真诚。
她看向周立播,眼里没有怨恨,只有历经风雨后的平和:“我和立播重新在一起后,每天下班就去我打工的咖啡店等,带着他亲手熬的桂花糖。”姜小慧的指尖划过裙摆的桂花刺绣,语气里带着释然,“他总说,桂花糖要熬十八遍才够甜,就像道歉要真诚十八次才够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