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摆渡人家(1 / 2)

周景明乘坐的班车像是醉汉一样,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摇晃了一天,终于进入江阳地界。

看着窗外的山山水水,他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仿佛时光倒流。

随着车子不断地靠近家乡小镇,相对他现在年轻的身体,对家乡几十年前的很多记忆却如存放不好的老旧黑白照片,斑驳模糊。

但总有些记忆,铭刻在心,一辈子不曾忘记。

牵系着这一切的是那条从家门口经过的沱江。

发源于蜀地九顶山的沱江一路奔腾,浩浩荡荡流经江阳境内。

在海潮镇的拐弯处,有一个过船接驳的小渡口——葫芦嘴。

葫芦嘴渡口附近有三个村子,几百户村民,有一千多号人。

周景明的父亲周德同,生产队的时候,就被公社安排在渡口摆渡,那时候记工分,风里来雨里去,换一家微薄的口粮。

改革开放,土地下放到户,周德同把摆渡的事情也接了下来。

平日里母亲沈凤琴下地干活和打理家务,父亲则是扛着船篙早出晚归,往返两岸渡口,接送前往镇上的村民。

送人过河,定的价格是一个人一毛钱,但都乡里乡亲的,父亲从不开口要钱,主打一个随意,有就给,没有就算。

一个月下来,少的时候十多块,多的时候能有二十来块,也就勉强混个温饱,日子过得平平淡淡。

远远瞧见小镇边上那棵大泡桐树,周景明让司机将他放下。

这棵泡桐树,周景明熟悉。

泡桐树边有条小道通往渡口,以前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没少走。

关于泡桐树、小路,周景明记忆最深刻的,只有两件事。

一件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双亲具体因为什么事儿吵架,周景明记不清了,只记得母亲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五日未见归来,早出晚归的父亲终于见识到每天回到家只有冷水酸汤泡饭的威力,决定去外婆家将母亲叫回来。

父亲生怕自己没有说服力,硬是把周景明给叫上,那天天气太热,爷俩在泡桐树下歇过脚。

在那里,周景明问了父亲一个问题:堂哥堂姐他们名字都是周星什么什么,就连妹妹也叫周星瑶,为什么偏偏自己的字辈跟他们不一样,不叫周星明,而叫周景明。

父亲告诉他,他刚出生的时候,家门口路过一个老先生,进屋讨饭吃,见老先生戴着黑框眼镜,上衣袋插着钢笔,知道他是个有文化的,就请他帮忙给取个名字。

老先生想了一阵,让父亲拿来红纸,写下了周景明三个字,想了想,又在下面补了一行字: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说这句话是名字的出处,只要念起这个名字,就能让人感受到春光和煦,阳光正好。

周德同不识字,只觉得那些字好看,比会计写得漂亮,端端正正,还很大气。

他也说不上这名字的好坏,在公社主任下村来检查生产工作的时候,他还专门拿着红纸去让主任看过,也说是好名字,就没管什么字辈不字辈,登记的时候,就用上了。

周景明想要看看那张红纸,周德同却是犯难了。

见周景明追得紧,他挠头讪笑,告诉周景明:“那天我也不知道吃什么,窜稀,急着去茅房,后来发现没带苞谷叶,兜里就掏出那张红纸……”

一听这话,周景明气急败坏,转身就走:“你怎么能拿写着我名字的纸擦屁股?我不去外婆家了,要去你自己去。”

周德同赶忙上前拉住:“要是有东西擦沟子,老子才不用那张红纸,你知不知道,把老子沟子都染红了……别气了,等回来给你做个柳笛,行不行?”

于是,周景明不满的情绪,被父亲用垂柳枝条上取下来的柳皮做成的,吹起来呜呜响的柳笛给压下。

现在想来,周景明却是暖心地一笑,更多是源于自己不识字的父亲,竟然能将那句古文给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能歪歪倒倒地画出来,足见用心。

另一件事儿,是关于妹妹周星瑶的。

明明上学有更近的大路,她却每次都犟着要往这条小路来。

原因无它,大路上到处是黄水坑和烂泥,尤其是雨天,一走一噗嗤,等到了学校,鞋子裹满了黄泥,裤腿上也全是泥浆。

那时候,妹妹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双雨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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