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嘉峪关,越往西人烟越少,戈壁无边,沙漠无际,渐渐地,能看到绵延不绝的山脉躺在天际,到处一片广袤苍凉的景色。
好在,车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但越是这样,周景明心里越是警惕,到了现在,剩下在车里边的人,有不少应该就是到北疆淘金的了。
北疆自古就是充军发配的场所,一般人不会愿意来这鬼地方淘金。
愿意来的,大多也是日子过不下去的盲流、刑满释放的人员,或者压根儿就是逃犯。
这些人大多光棍一条,无牵无挂,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越无所顾忌,阴险的手段、狠辣的心性,反而在北疆这样的地方能混得很开。
干了数年地质勘探,周景明就知道有几个本钱不小的金老板,都是在劳教农场走过一遭的人。
包括上辈子的周景明,也是一样。
他认识的淘金客中,在各地劳教农场呆过的,占到半数。
这也是周景明不想从老家带人来的原因。
他们的淳朴和那点田间地头、邻里之间的小算计,在这里不够看,而且很致命。
没有别的事情做,身边也空了人,周景明将自己的小笔记本拿了出来,又取出一支钢笔,开始翻看日记内容。
时隔四十年,说实在的,日记本里的内容,他已经非常模糊了。
主要是,上辈子笔记本丢失,五年后走出劳教农场来到北疆,他曾尝试着凭记忆去寻几个印象比较深刻的有金苗的地方,发现那些金窝子,要么已经被人淘过的,要么是被人先占了。
数万计的淘金客在阿勒泰地区到处搜寻,那些有金苗的地方,再隐秘也藏不了多长时间,总会被人找到,或是碰运气碰到。
精明的人的不少,时间久了,淘金客自己实战总结的那一套淘金法子,不比地质队勘探队员的技术差。
事实上,这年头的地质队进山勘探,所用的工具也非常简单:锤子、罗盘、放大镜。
可不像后世,配备数码摄像机、数码相机、录音笔、手持GPS、掌上电脑、卫星遥感解译、数字图像处理等高科技装备,实现了在空中、地表和地下一体化透视金矿的突破。
现在这年头,地质队靠的就是凭借罗盘辅助定位,判断地势走向,为绘图提供依据,靠着锤子一路敲敲打打,用放大镜翻翻找找。
也跟一般淘金客进山找金苗没多少区别,都是根据所掌握的经验进行判断尝试,碰运气的成分不小。
也正是找到金苗的几率很小,笔记本里记录的那些有金苗而且品位不错的地方,对于淘金客来说,就显得更有价值了。
上辈子在劳教农场的那五年耽搁了,那笔记本上的内容对当时的周景明来说,已经没什么作用,他也就不再去想,而是完全凭借自己的勘探经验找金苗。
也正是因此,脑子开始选择性遗忘那些不重要或是没什么用的信息,以至于现在翻开日记本,他自己看着都觉得陌生。
周景明只能根据日记内容逐句逐句地去读,以此为引,去努力唤回那些遗失的记忆,回想当时的情形,去辨认,去猜测。
倒也渐渐地找出不少潜藏的信息来。
于是,日记本字里行间,渐渐地多了些波浪线、圈圈、勾叉、问号、重点等符号,还有些地方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进行批注。
本就字迹潦草的日记本乱上加乱,弄得像是胡乱的涂鸦,没点耐性,怕是连看都看不下去。
也正因为那些符号和批注,让这本日记的价值开始凸显,成了周景明身上最珍贵的东西。
但这一趟,周景明不打算将这日记本带进山里。
还不到用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