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旁的葛从周,却仍旧不见慌乱,甚至同样露出了笑容。
似乎是约好了一样,码头边的艨艟巨舰忽然整齐的裂开。
水浪滔天,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一片猩红的光芒,好似黑夜中漫山遍野的红烛,次第睁开了眼睛。
这些战船竟然没有装金银珠宝,而是塞满了癲狂嗜血的人魔!
“你竟然真的用活人来炼魔军?畜生东西,该死!”
严道通震怒之下,两仪幡合拢的速度越发快了,眼看就要赶在魔军进入之前闭合。
但就在此时,伴隨著一道陌生的强大气息绽开,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有喜,有惊,有惧,但都共同映衬著邪异的法相升起:
双身,八面、十六手、四腿;每个头都戴著惨白的骷髏冠,脑后红色的火焰好似功德轮,映衬出地狱的血湖。
而在这靛蓝的面庞之上,邪异的金刚露齿大笑,唇肉猩红,腰胯间的头颅,与四足践踏的哀嚎人形共同诉说著生死之间的恐怖。
大自在天之子,欢喜金刚。
而拥有这一法相的人,只有北漠乞答的领袖。
“耶律亿!!!!!!”
高駢怒髮衝冠,眼睁睁看著对方和朱全忠等人合力將两仪幡撑开一角,放那乌云蝗虫般的魔军入內,隨即主动催动后天袋。
两件灵宝纠缠碰撞,加速了对这一方天地的闭锁。
在彻底分出胜负之前,哪一方都出不去了。
高駢此时反而冷静下来,冰冷的神情下,是火山一般即將喷薄而出的杀机。
“中原传承数千年,不曾有胡虏主宰天下。就算藉此成功篡国,也会被千夫所指。”
“勾结塞外蛮族,这就是你的破局之法?朱全忠,我真是高看你了。”
“成王败寇而已,什么胡虏国族,重要吗?”
朱全忠冷笑,不以为然。
“待夺了天下,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在夺取天下之前,梁王还是先遵守和我的承诺吧。”
欢喜金刚声震百里,隱见其中一个髡髮扎髮辫的高大男人,其面目与中原十六道之人有所不同。
“自然”,朱全忠话音刚落,葛从周便飞身而起。
方才两仪幡封锁白马驛时,他却是不知何时带著朱家兄弟溜了出来,此时却成了战场上仅剩的可以自由活动的宗师。
看了一眼天幕封锁中,正和长孙炽等宗师交手的明教法王们,葛从周便將精力转移到身侧,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草原打扮的女子身上。
其身后还有两个穿著红衣的番僧,气息晦暗难明,让他眼中闪过忌惮。
“月理朵王妃,久仰。楼观道附近有我留下的分身,现在,我们就可以过去。”
“用中原的说法,这叫趁虚而入。”
“葛太傅,我並非目不识丁的蛮夷。”
被称为月理朵的女子似是不满,隨即却露出狡黠笑容。
“不过,我喜欢趁虚而入。”
言罢,身后草原骑兵马蹄轰隆,呼號著,跟隨两者所化的遁光远去。
只留下身后两仪幡和后天袋纠缠所化的天幕,还有其中碰撞轰鸣的法相,以及廝杀声冲霄而起的修罗杀场。
“秦门主,我巡逻的这段时辰,並无异样发生。”
两仪峰下校场中,不知何时扎起了几座营帐,儘管夜深,但四周熊熊燃烧的火把,还有营帐中的鯨油灯,却把此处照得亮如白昼。
“好,辛苦了。思行在你麾下,没有拖后腿吧?”
白虎门门主秦理是个面容刚硬的男子,透著庚金杀伐之气,或许正是因为所修功法的缘故。
“门主此言重了些,秦师兄也是多年真传.”
李存孝道袍下青鸞甲光芒闪烁,闻言正要开解几句,就被对方止住。
“正是多年真传,却没有勇气踏出玄关那一步,白费了他的天赋。”
“倒是你,年纪虽轻,自有股一往无前、勇猛精进的气概。”
“能收你为徒,也真是太乙的幸运。”
秦理一番倒反天罡的话叫人直流冷汗,所幸他也没多谈。
“巡逻完便去歇息吧。虽然要警惕朱贼偷袭,但也不用过度紧绷。”
“这一战,优势终究在我们这边。”
李存孝本来都打算回去陪新婚妻子了,闻言反而顿住了脚步,悄然传音道:
“秦门主,掌教师伯去了两天,可有消息传来?”
“没有。”
秦理直接说了出来。
“灵宝出手,必然会混淆天地,封锁一方。別说能千里传音的宝物少,就算有,也只有等分出了胜负才有用。”
“弟子明白。”
李存孝有些失望,却也无法。
这一战的结果,影响实在太大,就算是他,也很难不多想。
这几日练功炼丹,想要集中精神都比往日难些。
“既然如此,秦门主再用这照骨镜看一看山门吧。朱贼狡诈,说不定会有发现。”
青铜古镜自泥丸神宫飞出,秦理一边接过,一边也不由得惊奇。
太乙真人闭关之前,特意將照骨镜留给了李存孝。
严道通一走,宗门戒严,后者为了安全起见,便主动提出让秦理这位宗师定时用照骨镜检查宗门附近的异动。
因为神兵有主,所以只能是以李存孝这同出一源的真元来使用照骨镜,秦理在一旁以元神借势窥探。
而这消耗,自然是不小,本来秦理都以为李存孝一天一次就是极限了,谁曾想却是每隔四个时辰巡逻交接时,都要来上一次。
“虽说你修炼功法与太乙皆是青龙一脉,但能以玄关境界的真元,支持宗师使用.这么雄厚的根基,怕是天运也比不过你。”
讚嘆之余,照骨镜在二人合力下升上两仪峰顶端,隨后放大如磨盘,探照灯一般的光束飞出,一寸寸划过山门。
本以为这次也会像之前一般无功而返,然而当镜光来到山门外一里之地,秦理忽然变了脸色:
“谁?!!”
“居然发现了”,黑暗中,扭曲的影子在镜光下无所遁形,最终化作一个眼白极多,黑瞳如针尖的男人。
正是葛从周。
在被发现的剎那,对方便朝著东边飞速逃遁。
噌!!!
秦理麵皮绷紧,一声冷哼,呼出的庚金气息化作飞剑,瞬间飞出一里。
剑痕好似天空的裂纹,四象峰脚下的树林都都切出一条笔直的空白。
葛从周躲闪不及,瞬间尸首分离。
只是在倒下之前,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就这么死了?是分身吧。”
李存孝被这一手飞剑震慑住,但秦理却没有回答他,脸色越发严肃。
寂静中,大地似乎在震颤。
东方传来隆隆的马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