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开口。
“陛下,何至于此?
老臣无罪,即便有罪也只是今日之罪。陛下欲建新城,老臣全力配合陛下就是。老臣世居应天府,老臣知道的事恐怕不是仁爵这个孩子能掌握的。应天勋贵也唯老臣马首是瞻,老臣也可以影响他们配合陛下。
陛下若杀臣,随意将世爵转移世系,恐怕大明所有勋贵都会心寒恐惧。陛下尚幼,何必呈一时意气,臣固然不孝,自古明主皆有容人之雅量。
臣控有外洋船近百,仁爵仅为臣之幼侄,即便他袭爵恐怕也掌控不了这个船队,他们最终恐怕只能沦为倭寇海盗。
老臣半生协守南京,统领后军都督府,提督操江,未负国恩,不敢贪功,也有辛苦。陛下若定要议罪,也当召内阁六部,给臣留点体面。”
朱慈炅愣了半响,徐弘基的所有屁话他本来都没有耐心听的,但外洋船队这个词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和思考。
朱慈炅收剑归鞘,居然插不进去,人太小了,还是吴良辅帮忙。
“哼,给你这老蠹体面,大明就要没有体面了。”
皇帝态度软化,徐弘基赶紧补充。
“老臣不知谁人诬陷,但老臣并未违法,也不需要违法,还请陛下明察。”
“应天府六成土地直接间接都属于魏国公府,这是诬陷?你告诉朕,应天是你的应天还是大明的应天?”
徐弘基终于知道杀机从何而来了,一脸无奈,这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啊,实际上在徐弘基手上,徐家的主要收入已经不靠土地了。一船丝绸,抵过百顷良田。
咬了咬牙,徐弘基抬头。
“应天当然是大明的应天,臣听闻吴淳夫捐银赎罪,臣若有罪,原奉上国公府所有地契赎罪。”
朱慈炅沉默不语,目光钉在徐弘基身上,在吴良辅搀扶下缓缓坐回御座。
书橱上满满当当的文书,旁边墙上挂了一副风景图,是倪元璐献的《运河夕照图》。画不怎么样,但“千载运河,联通南北”的题字颇见雄奇,旁边还有八字,圆润青涩,是朱慈炅御笔亲书的“万民仓廪,纤系春秋。”
御案上的破旧帆船没有人修补,从北京运到南京的途中,装载失误,最后一根桅杆也折了,但朱慈炅没有生气,依然将这破船摆在了案头,与牛雕并列。
“诸王留南京,会汇聚诸藩财力,成立一个皇家投资公司。实际上是一个大型商业集团,有多大想必你徐弘基能够估算。以诸王的财力,他们应该会很快垄断江南百业,千万人都会在这个公司下讨食。即便朕的北方皇店公司,恐怕也不能抗衡。
朕召你来,本意是联合所有勋贵,成立一家同样性质的皇勋投资公司,与之分庭抗礼,维系大明经济的平衡和竞争活力,避免垄断。可惜,可惜。”
徐弘基嘴唇蠕动,呆愣了半晌。诸王留京是真的?土地,真可笑,诸王留京后不想要土地?皇家投资,那其他人还有活路吗?南京会大乱的,唉,燕山大战后的皇帝和他的士兵恐怕最不怕乱了。
看皇店公司的规模和运营,全是大作坊大商贸,小门小户全部玩完。便是公侯产业,恐怕也没得比。诸王和公侯斗,不依靠皇帝,怎么斗得过?
妖帝!好手段啊,不跟,所有人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徐弘基的额头还有血迹,却毫不在意的再度磕头,眼中甚至挤出泪光。
“陛下,老臣有罪。陛下切莫因老臣一人之罪而看轻所有勋贵啊。”
“他们和你有区别吗?巧取豪夺,制造流民,眼睛始终盯在那三寸黄泥,从小民口中夺食,根本不在意别人死活。朕也一度以为诸藩和你们一样,但人家那么多土地,说弃就弃了,朕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你既然在搞外洋走私,朕以为你还有些眼光的。呵呵。”
徐弘基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陛下,臣愿意以倾家之力支持陛下成立皇勋公司,南直勋贵也必然支持,北京——北京臣也可以联络。臣等与国同休,无论何时都与陛下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