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盾兵维持阵形,项延礼手下的军队与前军缠斗的短短一段时间里,渡口被点燃了,一同烧起来的还有船上的大帆,原本只是用来烧渡口的火油分不了多少给最后那条船,所以火烧得很慢,很慢,好像一条细小的红蛇盘缠着白帆上去。
战场随着火焰燃起静默了一个瞬息,项延礼没有动,甚至没有回头看。似有一块石头从他胸口坠下去了,渡头和船被一起点燃的瞬间他感到一阵没来由的解脱。
这位已经无地可逃的将军望了望身边的部曲,脸上没有死战前癫狂的神色。那双眼睛平和地望着身边人,于是他们读懂了他的意思。
我们没有退路,你们可以投降。
但他的手没有离开刀,他的眼睛里也没有屈服。
你们可以投降,但我无意于此。
大多数战马的结局都是死在战场上,最常规的死法就是被哪一支箭矢,哪一支长□□穿身体。也会有一些马拥有拯救主人的幸运,被放出去为他短暂地冲散追兵,或者挡下一次致命的攻击。
马会有怨恨吗?
或许它们并不理解怨恨是什么。
最终没有人放下武器,他们与自己的主将对视,然后转过脸去,刀锋和目光都刺向列阵在前的沉州人。
前进!盾手的脚步声像是沉闷的鼓点。前进!衣衫被血和雾气打湿的士兵跨过地上的尸体。
原本收缩得像是一面墙一般的军阵突然露出了尖锐的棱角,士兵们嘶吼起来,盾兵举盾至面前,绣着项字的旗帜在雾气中沉沉地拂动着,随士兵冲锋的尖角成为挂在刀刃上的一点红色。
血再一次把雾气染红了。
杀生道者的本能在被唤起,赢寒山仿佛能感觉到有细小的支脉从皮肤下伸出,贪婪地吮吸着雾中的血气。
她没有上前,这一次她安静地待在旗帜下,而没有作为一个恐怖的入局者去参与厮杀。一直到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响逐渐停止,大雾被午间越来越强的日光驱散。
灰烬和血腥展露出来。
码头已经被烧尽了,雾气保下了一部分焦黑的残骸,那艘船受伤倒是不大,就是或许需要换个桅杆。泥土湿漉漉的,踩上去就溢出一个小小的红色水洼。
沉州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从她身边经过的士兵低声向她汇报,伤亡比她估计得要多一些。
结果也比她想象得要坏一些。
很少有断后的一支队伍会心甘情愿地断绝自己的生机,只要刚刚他们稍有迟疑,沉州军就能撕开一个口子,夺船追击仓促逃走的峋阳王。但随着火焰燃烧起来,夺船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