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寒山急向前跑过去,伸手触向那面镜子,在指腹碰到镜面之前, 一道裂纹贯穿了它,整面镜子从中央一圈一圈裂开, 跌落在地。
“……!”
“这不是寻常镜子, ”玉成砾说,“它能承载一个人的多面,却无法承受过强的注意力。你的情绪把它压碎了。”
赢寒山还站在满地的碎片前, 有些恍惚。
“从我脱离凡人身份开始,所有有所成的王道修士, 我都认识个大概。”玉成砾抬手, 满地碎片飞回墙上,复原成镜子的形状, 但里面的人影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现代衣着的嬴寒山。
“我猜测过你是哪一位身死魂未消的王道修士,毕竟除去知道底细的人,没人会选择夺舍杀生道这样名声不好又身有业障的躯壳。”
“但看起来……不是。”
从嬴寒山踏入这里开始,玉成砾就注视着那面镜子。镜中的女人长身束发,身上的衣着是她从未见过的式样。黑衣束袖束腰,没什么花纹,却裁剪得精巧,王公贵胄不穿这样的颜色,平民百姓穿不起这么规整的制式……这是武者的穿着吧?
可那张陌生面孔上却没有杀过人的血气,她好像一团很重的雾气,摇曳不定,但并不轻易散去。
有时候玉成砾也会在嬴寒山眉间眼角看到这样的神情,在她杀人的锐利后,在她大笑的肆意后,会有一缕轻柔的雾气散开,弥合掉杀生道的狂妄和狰狞。
镜子里的人无疑就是嬴寒山的真身,但这真身究竟是什么身份?
“所以,你究竟是谁呢?你夺舍了杀生道的躯壳,修行已经寂灭的王道,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嬴寒山的手按上镜子,镜子里现在是穿着青云宗衣衫的她。在她身后左手边隐隐有一个青年的形体,雾气一样的白花绽开,又很快消失。
她看不到“那一个”自己了。
“我不是自愿到这个躯壳里来的。”嬴寒山扶着镜子,慢慢松手,直起后背。
“如果你一定想知道,其实我算是个凡人。”
“我几乎不知道这里的所有事,在来这里的第三天还是第五天我就离开了血渊宗。至于修行王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王道,也从来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我只是希望我活下去,我身边的人活下去,所有应该活着的人都能活下去,仅此而已。”
她抹了一把脸:“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在我来的那个世界,这个想法稀松平常,根本算不上是‘道’。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愿望,却引得这里一群千岁万岁的修士如临大敌。”
“不好笑吗?”
玉成砾站起来了,她脚下的浅潭汇聚成一个一个浮空的台阶,这个小神女一样的修士踩着台阶走到了嬴寒山面前。
“在好笑的世道,正常的东西才会好笑起来。”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