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目光相撞的一刻, 仿佛谁在她耳边吹响了一枚银锭,记忆上嗡地掀开一层尘埃。
好熟悉的一张脸。她想。
那张脸应该是漂亮的, 即使覆盖着尘土气, 即使憔悴和衰弱抹去了它的颜色,他仍旧像被山洪污泥所埋的银像,月光水一样潺潺地洗净他, 露出昔日的光华来。
你来见我,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不知道为什么, 这句话突兀地从嬴寒山的脑子里冒出来。
“不要。”他的嘴唇翕动着, 没有什么声音,嬴寒山努力分辨才分辨出是这两个字。不要什么?不要杀我?不要动手?可是下一秒, 他的手却缓慢地握上那支直指着他的峨眉刺。
锋刃被柔软的皮肤包住,嵌进去,就有暗色的血涌出来。他看起来像不知道痛苦,就这么紧紧地抓着它,一点一点向她靠近,直到它真的快要抵上他的胸口。
不要。他说。
“不要丢下我……”
花藤又长出来,青蓝色的静脉从皮肤下伸展,穿过伤口,开出馥郁的花朵,那些藤蔓小心翼翼地攀上峨眉刺,绕上她的手腕,轻柔得几乎难以感觉到。
熟悉感更强烈了,她一定在某个地方见过这个人,也一定曾经被这花藤淅淅索索地环绕着,直到两个人能紧密地拥抱彼此。
铮。
花藤断在她手腕上,那蓝眼睛的来客神情骤凛,他扭头看向拔出剑的黎鸣铗,剑光在他脸上照出一道银白。
“放开她,怪物。”
黎鸣铗的手腕在轻轻地颤抖,但不像是恐惧,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月一样的脸,这时嬴寒山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张脸是美得古怪的,可怖的,明显不是人类的。任何人看到他都应该感到理智摧折的痛苦。
可黎鸣铗看着他,在剑拔出来的一瞬间就跨步到嬴寒山身侧,预备用自己挡住他。
那些温顺地爬动着的花藤一瞬间变成了蛇,变成了会嘶嘶尖叫着昂起头颅的东西。
那蓝眼睛的来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脖颈突然向着一边歪斜了一个角度,难以计数的藤蔓和花朵从他的肩膀上涌出,尖叫着,撕开地面,甩出碎石和土块。黎鸣铗没有动,他微微昂起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嬴寒山。
“我就在这。”黎鸣铗用口型说。
那些蛇就随着这句话死去了。
花藤凋谢,枯萎,沉入地底,连同那蓝眼睛的客人也倒退几步。他看向黎鸣铗的眼睛不再没有神采没有感情,那双眼睛里氤氲满了痛苦,嫉妒,恨意,和越来越明显的绝望。
“寒山……”
“寒山。”
伴随着这呢喃,他的身影开始凋谢,真的变成了一只死鹤,在几秒内失去羽毛和皮肉,只剩下一些枯萎的花草证明这里曾经有个什么东西来过。
当啷。黎鸣铗手里的剑滑了一下,没真掉在地上,他立刻又接住了它。小将军倒退一步坐倒在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