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守在角落里,藏在阴影里,像一只快死的猫狗一样呜咽着掩盖自己,悄悄注视她所在的方向。
再后来,她所在的方向也不清晰了,梦魇让他分不清真实和虚幻,玉未成不敢再靠近她身边。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了那条蛇,害怕自己会伤到她。
这些日子他做了很多梦,他梦见自己还穿着县令的官服,躺在淡河府衙那一间小小的书房中,瘟疫带来的高热让他神思昏聩,溃烂的黑斑从手臂长上脖颈。
我要死了?玉未成想。这里是淡河吗?我还是那个县令吗?我做了好长一场梦啊。
痛苦,悲哀,惶恐,孤独,在梦境中的死潮水一样漫上来之前,他竭力伸出一只手臂,想要抓住梦之外的什么。
不对,她应该在这里才对,她应该试探我,嘲笑我,那样敏锐而狡猾地注视我……
为什么我会在没有她的世界……
有时他又梦到自己朱紫玉带,手捧牙笏,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来了又走,凑上来的人腆着一张谄媚的脸。“裴相!裴小相爷!”他们这么叫他,玉未成在他们眼睛里看到自己错愕的脸。
“什么裴小相爷?”
“您呀!他们笑嘻嘻地说,“您年纪轻轻就接了裴相爷的位置,此后贵不可言啊!”
不对,不对,他没有一个做丞相的父亲,他不应该身着如此华丽的袍服。“她在哪里?”玉未成哀戚地抓着这些影子的衣袖,“她在哪里?”
影子们嬉笑着扭曲,声音如同蚁爬般缠上他。
“您不是下令,叶家尽数下狱处死吗?”
今晚他做了一个不一样的梦。
他梦到无人的巷子,梦到一个妇人的背影,月光照在她耳上那对珍珠上,泛起一层莹莹的光泽。“阿母!”玉未成踉跄地跟上去,想要拉住她,“等一等儿子……”
那个妇人停下了,微微侧过脸来,半张脸颊在月光下模糊不清,一道泪痕却分外明显。
“我儿,”她说,“快逃啊。”
玉未成惊醒了。
街巷还是那个街巷,四周没有一个行人,商铺早早地关门,悬挂的灯笼也收了起来。他站在一团混沌之中,某种强烈的恐惧感从头顶淋下。作为人的实感忽然回到了他身上,浑噩不清的头脑有片刻清醒。他感到冷,感到疼痛,缝合住他心脏的那部分异物又开始隐隐刺痛,令人作呕的不适感里,有一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他想看一眼鸦鸦。
不能是明天,不能是此后任何一个时间,他好像绞索已经勒入咽喉的人,挣扎着想吸入最后一点氧气。一身暗红的修士拖着身体在街上走着,全身因为越来越强烈的恐惧和渴望而颤抖。
没有时间了,他想看一眼她……
滚滚雷声越过云层,细密的雨点落了下来,唰唰的白针一样刺在玉未成身上,等到他走到左相府邸前衣衫已经全湿。被浸掉的血色从衣摆落下,散成一片微微的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