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师父将长刀横在颈边,空茫的目光最后投向了劫后余生的霁阳城,而后阖上眼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夕阳映照在鳞甲上,闪耀着刺目的光,一袭金光从城头轰然坠落,如流星坠向大地。
“师父!!”
叔山梧面色泛着青白,胸口剧烈地起伏,他伸出手向城墙上站着的人,这一次并非徒劳,而是切实地抓住了什么。
郑来仪的手臂被他攫住,下意识便要往回挣,可男人的力气大得离谱,她越挣,对方箍得越紧,他手背上青筋暴起,骨节一如脸色森白。
“师父……不要……”
叔山梧喃喃着,他此刻的脆弱触手可及。郑来仪冷静下来,任他抓着自己,身体被男人的动作带得微微摇晃。
他却垂下了头,渐渐松了力道。少女袖间的幽香随着轻风丝丝缕缕地笼罩着他,让他的神智逐渐回到身体。
“我失态了……”
他的肩背不再挺直,呼吸尚有些急促,似乎刚刚结束一场长途奔袭。
“无妨。看来霁阳一战,当真惨烈呢。”
郑来仪缓缓抬起头来,盯着眼前人的脸,了然般地叹息。
“杀妻之愧,想来任何人都是难以自渡的吧……”
叔山梧瞳孔中带着残留的血红,一时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却在她冷冽的话语中逐渐平息下来。
他们此时靠得很近,彼此之间呼吸相闻,远远看去,便似交颈一般。
“还是等等椒椒她——”
已经走到月门的绵韵不放心地回头,郑来仪和叔山梧二人之间十足暧昧的距离落入眼帘,当即怔住。
“阿梧会护送四姑娘,还不至于在自己家中迷路的,三姑娘不用着急。”
叔山寻转过身,视线也停在小径上的一双人影,面上一瞬闪过难以察觉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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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龙的车马从郡王府门前流水般退场时,饶是得体的女主人也已经面露倦色。郑国公一家离开时,叔山寻亲率妻儿亲到门口送行。
“今日国公爷莅临,蓬荜生辉,招待不周之处还多见谅,改日登门拜访。”
郑远持一脸亲和的笑意:“王爷客气,一定要来,带着公子们一起。”
容氏闻言似被鼓舞,冲着登车的国公夫人和小姐连连招手。她身后,叔山柏长揖到地,如玉姿容无半点瑕疵。
“王爷王妃慢走。”
叔山梧抱着手臂,背靠朱门,与门口热络交谈的人隔着一段距离,廊下的灯火打在他身上,愈发显得那一身黑色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他的视线停在阶下。那一袭湖蓝色的人影在强撑的笑脸、客套的言语中一闪而过,登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