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和东北两个相对的望楼上挂着一排硕大的灯笼,士兵们将灯笼点燃, 坞墙内的庭院被一寸寸照亮。
郑来仪缓步走下台阶, 在庭院里站定, 视线扫过,停在了不远处的一道人影上。
叔山梧背着手, 步伐散漫,似乎只是在随意闲逛。他从马厩走到传舍,又从东墙走到西墙。他身后,一个个头不高的驿丁提着灯笼,亦步亦趋地跟着。
郑来仪与他始终间隔十余步的距离,就这么走了一会,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
叔山梧在通往东北角望楼的长阶前站定,似在打量什么,正要抬脚跨上台阶,被身后的驿丁伸手拉住了。
“大、大人,这望楼是烽燧重地,不……不得擅入的……”
叔山梧一只脚踩在台阶上,微微转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手执灯笼的驿丁。驿丁在他锐利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犹豫着收回了抓住他胳膊的手。
夜风忽起,驿丁手中提着的灯笼猛地摇晃起来,灯笼中的火光倏然灭了。
坞墙下的角落没入黑暗,那驿丁突然有股强烈的窒息感,上了一步台阶的叔山梧调转过身,倾身逼近。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驿丁一个哆嗦,手里的灯笼掉在地上,他狼狈地弯腰摸索一阵,将灯笼的手柄攥在手里,哆嗦着回道:“小、小的叫阿大……”
叔山梧冷笑着重复他的名字:“阿大……阿大,你很好……”
“多、多谢大人夸奖……”
“阿大,去重新取一盏灯笼。”他直起身,命令道。
阿大犹豫着,并不挪动脚步。叔山梧陡然提高了声音,越过他向后面的郑来仪说话:“贵人要与在下一起走走么?”
阿大这才恍然转过身,发现了庭院中站着的郑来仪,垂眸恭谨道:“贵人。”
郑来仪眸光微动,缓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叔山梧走下台阶,迎向郑来仪,语气中没了方才的冷硬:“姑娘独自一人,人生地不熟,不如由在下陪着四处走走?”
郑来仪掀眉,捕捉到他眉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
“……好。”她抿了抿唇。
叔山梧微微一笑,转而对一旁不知所措的阿大道:“快去取灯笼,我和贵人要单独走走。”
阿大无奈转头看向郑来仪,贵人神色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他顿觉自惭形秽,似乎再留在这里,便是不知分寸了,只好点头道:“……好,小的去去就来,两位别走远了!”
叔山梧挑眉:“放心,为客之道,我们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