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纱帐透着朦胧之色,依稀勾勒出那人的身影,像是在看书。
许是脚步太浅,姜祈年撩开帷帐走近,那人都没有察觉。
“这里出错了。”
一只纤长的手指点在这卷宗之上。
少年眉眸一动,侧过头,恰好对上一双灵动的眼眸。
手边的茶水被这不经意间的一瞥打翻,绯色的官袍之上落下一大片的茶渍。
慌乱之中,谢展起身,撤后一步赔礼道:“失礼了,公主。”
姜祈年抽出袖中绢帕,本想递给他,可想起谢展好像很怕她,手停在了半空中。
分明木兰围场时他毫不顾忌以身相护,可自萧后将他送到岁安宫来后,他从未主动来寻她,甚至刻意回避。
他自幼刻苦,受家族期待,本可以在刑部坐上侍郎之位。如今清风傲骨的文人成了一个玩物,若是她,也定是厌恶的。
“你,要不还是自己来?”她语气温和,待他客气周全。
谢展双手接过,擦去衣摆上的茶渍。
姜祈年坐下,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示意他也就坐。
谢展却将头埋得更低:“公主,这,不合礼数。微臣还有要务在身,先行告退。”
“我是想同你讲完这卷宗的事。”姜祈年拿起石桌上的案卷,谢展止步。
他终于抬头,眼神先看向她,而后落在她手里的卷宗。
“谢卿查看案卷,我本无意打扰,只是我觉着此案卷有问题。”
那杏眼温和坚定,她并不在意谢展,只是怕因这差错多了一件冤案错案。
谢展缓步靠近,少年之音清如流水:“还请公主赐教。”
赐教谈不上?只是宫中日子烦闷,偶尔会想起原来的生活。
她将头凑近,手指掠过案卷上的文字:“此处仵作记录的皮肤呈黑色焦痂状,死因是被睡梦中被烧死。可你瞧这处,写得是死者的胃中并无炭末……”
谢展抬眸,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此处证据说明是死后焚尸,很可能是他杀。”
谢展仔细一看,确实如此。他也一早听闻这位流落民间的帝姬曾是仵作出身,如今一看,确有些水准。
“多谢公主,世间少了一桩错案。”
“那不如,我帮谢卿看案卷,谢卿帮我抄佛经可好?”她明眸闪动,那眼神让人无法拒绝。
他的眼神立刻挪开了,正声道:“王后娘娘让公主抄佛经,就是为了静心。”
“我看卷宗也能静心。”姜祈年学着花娥双手合十道,“何况我这字,怕佛祖看了也要生气。谢卿,就帮我一回?”
他没有回应,默然将案卷放在她的手中,自己提笔写字。
温润潮腻的风卷起纱帐,二人坐在亭中互不打扰。沉水香散发着清凉甘甜,消去不少暑气,原来是少年身上的味道。
“公主,写好了。”
姜祈年欣然抬起头,却发现此刻谢展提着一把弓正对着她,下一刻,那支箭刺穿了她的胸膛。
她猛然从噩梦中醒来,坐起身,好在这是梦。
可叹是,梦中一切并非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