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两个手脚麻利的宫女进来,替水仙简单更衣,然后用厚实的斗篷将水仙裹得严严实实,无声地退出了帝王的寝殿。
昭衡帝负手立于殿中,听着那细碎的脚步声远去,直至消失。殿内恢复了沉静,只余烛火噼啪的轻响。
他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清冷的夜风裹挟着雪后的寒气扑面而来,试图吹散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
然而,那惊惶如小鹿般的眼眸仍旧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烦躁地关上窗。
这一夜,昭衡帝躺在空荡的龙榻上,闭上眼,便是那张素净娇怯的小脸。
梦里,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双欲说还休的眸子。
这次,没有那该死的锦被阻隔。
她不再是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婢女,而是化作了一株摇曳生姿的水仙花,在他指尖绽放,馨香馥郁......
一整晚,帝王的梦境炽热而缠绵,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
——
长信宫,偏殿。
水仙被悄无声息地送了回来。她裹着斗篷,低着头,脚步虚浮,被两个宫女扶进内室,全程一言不发,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和打击。
易妃早已得了信儿,带着山茶等在了正殿。看着水仙这副失魂落魄、被退回的模样,易妃心中简直乐开了花!
她的脸上却迅速堆起关切,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水仙冰凉的手。
“水仙!你......你这是怎么了?”
易妃的声音充满了虚假的心疼,“皇上他......他没有责罚你吧?快告诉本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上下打量着水仙,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任何被临幸过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水仙抬起苍白的小脸,眼神空洞,仿佛还未从巨大的惊吓中回神。
她看着易妃那张虚伪的脸,心底的恨意无边。就是这张脸,前世亲手将她推入地狱!
这一世,她要亲自送易妃下地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姐,”水仙垂眸,掩去心底恨意,“奴婢没用......惹皇上生气了......”
她说着,眼眶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会落下,“皇上让人把奴婢......送回来了。”
“哎呀!怎么会这样?”易妃装作大惊失色,轻拍了下水仙手背,“皇上怎么会......唉!定是你哪里做得不够好,惹恼了圣上!不是早教过你规矩吗?”
规矩?让我触怒圣上,惹得上一世圣上只临幸了一次便草草收场的规矩吗?
水仙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惶恐,低下头:“奴婢......奴婢谨记小姐教诲,不敢......不敢有半分逾越。”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易妃隐去唇边笑意,装作温婉道:“想必皇上只是一时气恼,过几日便好了。你先回去好好歇着,压压惊。山茶,快扶水仙回房休息!”
山茶立刻上前,伸手去扶水仙的胳膊,“水仙妹妹,走吧,可别在这儿惹小姐烦心了。”
水仙顺从地被山茶扶着,回到长信宫狭小阴冷的偏殿。
一进门,山茶立刻甩开手,脸上虚假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刻薄的讥讽:
“大美人儿,龙床不好爬吧?被皇上嫌弃地丢回来了?”
山茶抱着手臂,斜睨着水仙,“我就说嘛,麻雀就是麻雀,就算披上凤毛也变不成凤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家生贱藉的奴才,也配肖想圣宠?真以为长了张狐媚脸就能一步登天了?活该!”
水仙背对着山茶,慢慢解下斗篷。
她听着身后那尖酸刻薄、充满嫉妒的话语,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前世那个拿着匕首,在她脸上疯狂划动、眼中闪烁着扭曲快意的山茶!
前世临死前那彻骨的痛楚,令她永生难忘。
水仙的手指在斗篷系带上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缓缓转过身。
脸上,依旧是那副失魂落魄、备受打击的模样。
她垂下眼,声音低微而疲惫:“山茶姐姐教训的是。”
这副逆来顺受、毫无生气的样子,反倒让山茶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愈发气闷。
她还想再讽刺几句,水仙却已自顾自地走到简陋的床榻边,脱掉外衣,直接面朝里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住了头,一副拒绝交流、自暴自弃的模样。
“哼!没用的东西!”山茶讨了个没趣,又见她这副死样子,啐了一口,悻悻地摔门而去。
殊不知,黑暗里的水仙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用?
那双眸子,在浓稠的墨色里,没有半分睡意,更没有方才刻意表演出的懦弱与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如墨的寒潭,深不见底,只余下刺骨的冰冷和毫不掩饰的杀机!
寝,她要侍!
仇,她更要报!
她敢赌,不出三日,昭衡帝定来主动找她。
到时候,便是山茶的葬身之时!
脑海中,一个清晰的、冰冷的计划轮廓已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