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画师外,其余人的脾气秉性苏韵卿都算相熟。
耶律茵这并非是斗技,实则是看这场中人即兴迎战的通力配合与默契程度。两方交锋,玩闹亦然是较量。
正凝神想着,耶律茵接过侍从递来的一把三弦弹拨乐器,轻轻调了音,淡淡道:“苏学士,既是我提议,我便不客气,先手起音了,恭候苏学士之和。”
苏韵卿微微颔首,十指轻抚瑶琴,一时竟有些紧张,“安王请。”
她对这琴有几分阴影,本是琴技卓绝,因昔年操琴入了寺院,已许久不想触碰了。
弦音起,大漠黄沙沧桑之感扑面而来,决绝、冷冽、肃杀、孤傲且轻狂。
殿内的乐人都是宫中教坊司的,自是会向着苏韵卿多些,给的和音相对清婉,意图中和这把胡琴绝然的音色。
曲风的调性已然定下,就看苏韵卿想取短速战,还是取长分意境了。
书画无人落笔,棋局已然落子。苏韵卿扫视几人一眼,给了一缓缓地,轻柔的,极尽恬淡的沉稳笑靥。
她从不再公众面前笑成这般矫揉造作之态,如此暗示,不知这几人可看得懂她徐徐图之的用意。
起调为变徵之悲怆,改是改不得的。苏韵卿食指落于琴弦,打出一音,左手猛然滑按一收,怆然之感漫过耳畔。
耶律茵见她出手,一双眼似鹰隼犀利,直勾勾的凝视着苏韵卿并不算轻松的神色,手下的音节愈发繁杂。
苏韵卿只缓缓地跟着,不去抢她的主旋律,隐忍蓄势,等待转调的时机。
忽而耶律茵的曲势变得急促非常,手指尽皆是残影飘忽。急至巅峰便是至缓,刚至造极便是至柔。苏韵卿敛眸淡笑,她的机会,来了。
瑶琴自弦琴渐弱的势头中迸发滋长,声声入肺,扣人心弦,隐有刀光剑戟的兵戈之音。繁复的指法悦动于七根细软的丝弦之上,苏韵卿的眸子一直停留在耶律茵的面容上,观瞧着这人神色的变化。
所谓斗曲,分明是斗心。这二人掐起来,谁也不服谁。
若说她二人是在努力的相融相和,不若说她们各自都在勉强相和的曲风里试图争夺主动权。
殿内众人听得怔愣,教坊司的伶人到后来已不好插手,索性弃了手里乐器,只管安静的看二人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