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砂砾,如同无数隐形的鞭子,抽打在盘旋于千仞绝壁之间的栈道上。
木质栈道表面已被撕裂出无数疮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前锋军玄铁甲片的寒光,在昏黄的天幕下割裂出冷硬的线条,其上银线绣出的云纹早已被血污和尘土浸染得晦暗不清,却依旧死死咬着前方那些狼狈逃窜的身影——那些穿着粗劣皮甲、几乎衣不蔽体的敌兵,跑动间簌簌掉落的皮料碎渣,让他们像是一扯就散的破布偶。
“堵死崖缝!一个不许放过!”
嘶哑的吼声混在风啸与兵刃碰撞声中。
太子南琚的明光铠是这片混乱血腥中最灼目的存在,护心镜上雕刻的鸾鸟虽蒙尘染血,却丝毫未减他策马向前的锐气。
马蹄铁敲击在青石栈道上,溅起的不是火星而是沙石,噼啪砸在他身后紧随的亲卫铁甲上。
他追得太急太深,直至崖道收束成险隘的一线,前方那几个残敌猛地拐过山壁消失不见,他才猛地勒紧缰绳。
战马扬蹄嘶鸣,带得他胸口那面鸾鸟护心镜都猛地一震。寒风瞬间灌入铠甲的领口,激起皮肤一层战栗。南琚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粗粝的沙粒。他喘了口气回头,下令彻查左右,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扭曲的栈道和呜咽的风。
“……费清?”他扬声唤道,声音出口就被狂风撕扯得破碎不堪。
短暂的死寂后,栈道另一端传来了马蹄声,不紧不慢,踏在人心上一般。
很快,费清骑着他那匹枣红马转出了弯。他铁甲上泼溅的鲜血尚未凝固,鬓边散乱的发丝黏在渗着汗水的额角,他一向沉稳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被巨石砸破的水面,翻涌着某种沉重而晦暗的东西。
“殿下!”费清勒停马,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嗓音沙哑得几乎辨不出原音。
南琚眉头紧蹙,少年清朗的声线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困惑与急切:“后面的人呢?追敌至此,为何只剩你我?”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消失的敌踪和这突兀的寂静上,丝毫未察费清攥着缰绳的手,指节已因过度用力而惨白失血。
费清避开了他的注视,目光投向栈道外侧那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渊。风卷起他猩红的披风一角,暴露出其下甲胄包裹的、紧绷如铁石的臂肌。“……遭遇了敌军分兵阻击,被引开了。”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
“分兵?何处来的——”南琚的追问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费清突然翻身下马。
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落地时,军靴陷入沙尘,那深度异乎寻常。
“殿下,”费清抬起头,眼底那剧烈的挣扎几乎要化为实质,将他一向冷硬的面容都冲垮了,“您看这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