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镜子上的血字让柯明远彻底失去了睡意。他立刻拨通了许文山的电话,对方的声音同样清醒,似乎也在等待着这通来电。
"她又出现了?"许文山开门见山地问。
"镜子...酒店镜子..."柯明远的声音嘶哑颤抖,"上面有血字..."
"我马上过来。"许文山简短地说,"二十分钟后到。"
挂断电话,柯明远蜷缩在床角,眼睛死死盯着那面诡异的穿衣镜。血字已经消失了,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他不敢关灯,也不敢闭上眼睛,生怕再次看到那张惨白的脸。
十八分钟后,门铃响了。柯明远几乎是跳起来去开门。许文山站在门外,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脸色凝重。
"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去林家老宅。"许文山说,"不能再等了。"
"现在?"柯明远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大半夜去那鬼地方?"
"白天她的力量会减弱,但也会隐藏得更深。"许文山走进房间,从包里拿出一串用红线穿起来的铜钱挂在门把手上,"午夜是灵界与人界界限最模糊的时刻,也是我们最能接触到真相的时候。"
柯明远想说这太疯狂了,但镜子上的血字提醒他,已经没有安全的选择了。他快速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跟着许文山离开了酒店。
西郊林家老宅位于城市边缘的一片废弃厂区后方,周围早已没有住户。许文山开车穿过蜿蜒的小路,两旁的路灯越来越少,最后完全陷入黑暗,只有车灯照亮前方坑洼不平的路面。
"这地方荒废多久了?"柯明远试图用谈话缓解紧张。
"自从林素心死后,就没人敢长期住在这里。"许文山紧握方向盘,"中间有几个胆大的租客,但都住不过一个月就搬走了,说是每晚都能听到女人的哭声。"
车停在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前。远处,一栋破败的三层老式洋房矗立在月光下,外墙爬满了藤蔓,窗户大多破损,像一只只黑洞洞的眼睛。
柯明远下车时,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带着腐朽和潮湿的气味。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这寒意不仅仅是来自夜风。
许文山从后备箱取出两个手电筒和一个鼓鼓的布袋:"准备好了吗?"
"里面有什么?"柯明远指着布袋问。
"盐、符纸、桃木钉、黑狗血...传统驱邪用品。"许文山递给他一个护身符,"挂在脖子上,别弄丢了。"
柯明远接过护身符,触感冰凉,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他刚把它挂在脖子上,就感到一阵微弱的暖流从胸口扩散开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两人穿过齐腰高的杂草,向老宅走去。月光被云层遮挡,四周越发昏暗。手电筒的光束照在老宅斑驳的外墙上,显露出岁月和neglect的痕迹。
正门被厚重的木板钉死了,许文山领着柯明远绕到侧面,找到一扇半掩的地下室窗户。窗框已经腐朽,轻轻一推就整个脱落,露出一个勉强能容人通过的缺口。
"我先下去。"许文山将手电筒咬在嘴里,灵活地钻了进去。几秒钟后,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安全,下来吧。"
柯明远深吸一口气,跟着爬了进去。地下室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腐朽气息。手电筒的光束照出堆积的杂物和破碎的家具,墙上挂着已经看不出原貌的画框。
"这边。"许文山指向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应该是通往楼上的楼梯。
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几十年未曾开启。门后是一段陡峭的楼梯,上面铺着已经霉变的地毯,踩上去发出令人不安的咯吱声。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梯,来到一楼大厅。这里比地下室更加破败,墙纸大片剥落,露出下面发黑的墙面。家具东倒西歪,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正中央一面巨大的镜子,镜面已经碎裂,但框架依然完好,上面雕刻着与柯明远家中那面铜镜相似的纹路。
"这是..."柯明远走近那面破镜子。
"林家的传家宝,据说有上百年历史。"许文山用手电筒照着镜框上的纹路,"和你那面铜镜应该是同一时期的产物,可能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柯明远突然注意到,在碎裂的镜面下方,地毯上有一片颜色更深的痕迹,形状不规则,像是...
"血。"许文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是林素心的,是更早的。传说这面镜子从民国时期就不断带来不幸,林家好几代人都在它面前遭遇横祸。"
一阵冷风吹过大厅,碎裂的镜面微微颤动,发出诡异的轻响。柯明远脖子后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镜子的裂缝中注视着他们。
"我们该去哪里找线索?"柯明远移开视线,不愿再看那面镜子。
"阁楼。"许文山指向天花板,"林素心是在那里上吊自杀的。"
两人找到通往楼上的主楼梯,每一步都让老旧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二楼走廊两侧是几间卧室,门都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像一张张等待吞噬的大口。
走廊尽头有一段更窄更陡的楼梯,通向阁楼。楼梯下方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手电筒的光。
柯明远弯腰查看,发现是一只翠绿色的玉镯,正是老报纸照片中林素心手腕上戴的那只。他刚要伸手去捡,许文山一把拉住他:"别碰!"
但为时已晚,柯明远的指尖已经触到了玉镯。一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蔓延至全身,眼前闪过一连串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红衣的年轻女子站在阁楼上,泪流满面地将绳子系在房梁上;一个中年男人冷笑着从她手中夺走一叠地契;一个年轻男子背对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柯明远!柯明远!"许文山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柯明远发现自己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手指依然触碰着那只玉镯。
"我...我看到了一些画面..."柯明远喘息着说,"林素心...还有两个男人..."
许文山用一块红布包裹住玉镯,小心翼翼地捡起来:"这是她的遗物,上面附着强烈的怨念。"他将玉镯放入布袋,"但也是重要线索,带上它。"
两人继续向阁楼前进。楼梯似乎比看起来更长,每一步都让柯明远感到呼吸困难,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们上去。空气变得越来越冷,呼出的白雾在手电筒光束中清晰可见。
终于,他们来到了阁楼。这是一个低矮的空间,倾斜的屋顶让站立变得困难。阁楼中央有一根粗大的横梁,上面垂下一截断裂的绳子,绳结依然清晰可见。下方地板上,一个人形的阴影深深渗入木质地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在直视来人。
"就是这里..."许文山低声说,"林素心结束生命的地方。"
柯明远感到一阵眩晕,那些闪回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红衣女子站在凳子上,将脖子套入绳圈,然后踢开凳子...但这次画面更清晰了,他看到女子脸上不仅有悲伤,还有刻骨的恨意。她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念着什么,同时用指甲划破手腕,让鲜血滴落在放在一旁的小铜镜上...
"她用血下了咒..."柯明远喃喃自语,"不只是自杀...是诅咒..."
"什么?"许文山警觉地看向他,"你看到了什么?"
柯明远正要回答,阁楼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自动关上。同时,两人手电筒的光闪烁几下,熄灭了。黑暗中,温度骤降,呼吸形成的白雾在仅有的月光下清晰可见。
"她来了。"许文山迅速从包里掏出一把盐,在地上撒出一个圆圈,"快进来!"
柯明远跌跌撞撞地跨入盐圈,就在他后脚刚踏入的瞬间,一道红影从横梁上飘然而下——正是那个穿嫁衣的女子,惨白的脸,黑洞般的眼睛,鲜红的嘴唇。她悬浮在盐圈外,长发无风自动,腐烂的嫁衣下摆滴落着暗红的液体。
"陈...世...明..."女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恨意,"你终于...回来了..."
柯明远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他想解释自己不是陈老板,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林...林素心?"
女子——林素心的怨灵——听到自己的名字,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盐圈外的空气扭曲起来,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冲击这个脆弱的屏障。
"别叫她的名字!"许文山厉声道,同时从包里掏出符纸贴在盐圈内侧,"这会加强她的力量!"
但为时已晚。林素心的怨灵变得更加凝实,腐烂的面容清晰可见。她抬起手,指向柯明远:"负心人...骗子...你毁了我的一生..."
柯明远突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无数根针扎进大脑。眼前闪过更多画面,但这次不是碎片,而是连贯的场景——他,不,是陈老板,正与一个年轻男子密谋;他在林素心面前假装好意,用极低的价格收购她的传家宝;他告诉林素心的未婚夫,这个女人已经一文不值...
"不...这不是我..."柯明远抱头呻吟,但这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越来越清晰。他看到了林素心发现真相后的崩溃,看到了陈老板冷漠的嘲笑,看到了婚礼前夜未婚夫的退婚信...最后,是林素心在阁楼上吊的画面,以及她死前用最后的力气在铜镜上写下的血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