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场面话。
余令拱拱手道:“王老大人直说!”
“明日开始,未完成水渠的活由我王家人负责,小余大人说怎么干,我们王家人就怎么干,绝不含糊。”
王彦喻笑道:“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出一份力。”
“可水渠的清理就要完成了!”
王彦喻笑了笑,轻轻抿了口茶
:“小余大人不是我倚老卖老,说句不当听的话,这水渠不够!”
余令再度拱拱手:“王老大人直说!”
“小余大人有所不知,在大唐时咱们这一块属于城墙里。
虽然如今距离大唐已经数百年,但泥土下的水渠部分还是在的!”
“当初八水绕长安,渭河的船能直接行驶进入长安,靠的就是那便捷的水运,靠的就是贯穿长安城的河流。”
余令笑了。
关于这点余令也知道,王老员外要说什么余令也知道,无非就是找到当初的工程遗址修一下再用。
这个问题余令其实考虑过,但现实是不可能。
大唐是坊,为了好管理百姓居住是方块状聚在一起的。
不像如今是东一家西一家,这也就导致了好多人的家说不定就在遗址上,在挖水塘的时候都挖出来很多的方砖。
挖水塘的时候巴掌大的地方乡民都不让。
现在,你要告诉他修水渠可能要拆你的房子。
那别人可能真的要跟你拼命了,就算不拼命问你要钱。
这钱谁出?
再说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能不能用还另说。
所以余令的打算是哪怕是每年修一点,慢慢来,也不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
“王大人,很抱歉,小子不干!”
王彦喻心里叹了口气,他发现这小子太精了。
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却有着超越年龄的老练和沉稳。
这真是读书读出来的?
“小余大人,你我两家几乎是挨在一起,我就直说了,王家也想跟着村里人一起做工,干旱的时候也方便用水!”
此刻的王彦喻已经不把余令当作一个孩子来看待了。
而是将余令当作一个和他一样的成年人来对待。
“为了弥补先前王家的缺失,我愿意打造一批农具,外加五十两银子来弥补先前的亏欠和不足!”
余令笑了,淡淡道:
“我好像听人说,你骂我过鸹貔!”
王彦喻脸色不变,既然说出来了那就不是什么生死大事。
小孩子才记仇,大人不记仇,只看利益。
“那就再加五十两!”
余令摇摇头:“不够,得加钱!”
......
王彦喻老爷子笑着从余家离开,回到家以后拐杖把堂屋铺着青砖敲得梆梆响。
王家的儿孙不明所以的冲了出来。
整整齐齐的跪了一地。
“爹,你这是咋了,别吓我们啊,心里不舒服你说,孩儿改,您老可别气坏了身子,身子要紧啊!”
望着这一屋子连个童生都考不上的儿孙,王彦喻越想越气,人家余家小子年纪轻轻就是案首。
今年八月就要冲击秀才公了!
自己家九个儿子愣是没有一个争气的。
自己现在没糊涂,家里的事情能管着,问佃户要的粮食也不多。
村里的佃户对王家也多有包容。
可一旦自己走了,这个家没有一个扛大梁的,万一染上了嫖赌,家里的钱败完了。
那一定就跟其他家一样,昧着良心把佃户的地据为己有。
这样的事情年年都会发生,好多员外因为这么做遭来了灭族之祸。
一旦王家到了那时候,王家三代人积攒下来的基业也就完了。
所以,王员外想参与这次挖水塘,修水渠的事。
这是善举,他希望给子孙留下一点情义。
家可以没落,子孙不能不活啊。
参与进去,今后用水也方便不是。
望着不成器的儿孙,王彦喻深吸了一口气,拐杖往门口一指,怒喝道:
“滚~~。”
众人战战兢兢的离去,没有人知道去了趟余家,王家一百两银子不见了,还损失了两个铁匠。
王彦喻不恨,只恨自己嘴多,可这余令也太记仇了吧,读书人不该以德报怨么?
余令从未说自己是个好人,也不会以德报怨。
余令清楚的记得挖水塘的时候这个王老员外和其他员外背着手站在远处。
说自己“儿子官”,说自己是鸹貔。
既然都骂人自己了,对待送上门的王家余令自然不会客气。
自己不是什么圣人,连君子都不是,又求不上王家。
干嘛要客气!
夜深了,王家灯火还没熄,望着眼前鬓角已经有了白发的大儿子,王彦喻老员外忽然觉得人生如此的残忍。
“老大!”
“孩儿在!”
“明日你早些起,先给余家送一百两银子去,然后把家里的五户匠人拆分一下给余家送去两家!”
“啊?”
王彦喻眉头一竖,狠狠的敲了敲拐杖:
“听我说完,完事之后再告知家里的佃户一声,每家出一个人去挖水渠!”
“是!”
沉默了片刻王彦喻黯然道:
“孩子,记着了,这家今后要落在你的肩上,今年八月余令如果高中秀才,你记得给人送三十亩地过去,不,五十亩!”
王彦喻的大儿子低着头,不情愿道:
“他才多大,能中么?”
王彦喻咬着牙,怒声道:
“你聋啊,听不懂我说的话么,我说的是如果,如果,如果……”
说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不算那长安城,如今附近这七八村,数千口人有事都来找余家。
等余家小子中了秀才,这半个长安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事了!”
王彦喻抬起头:“这小子有了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