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府学旁听(2 / 2)

“文启兄确未看错人。”

他放下茶盏,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锋锐,

“府学每日辰时三刻开讲,你每日便可来旁听。规矩只有两条:

一,只听不言,非教谕垂询,不得擅自发问议论;

二,课业文章,须与正式生员一体完成,不得敷衍。

触犯其一,立革除旁听资格。可能做到?”

“学生谨记!”王明远心头巨石落地,再次深深一揖。

随后,李秋同亲自将他引至东侧一座宽敞的讲堂。

室内青砖墁地,数十张榆木书案整齐排列。不少学子正襟危坐,研习课业。

讲堂上,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的老者正整理书卷。

李秋同走上前低语几句,交谈过后,那老者抬眼望来,目光温润如暖玉。

“李教谕已经和我说了你的情况,”

老者声音舒缓,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老夫柳意,忝为本班教谕。你既来旁听,便坐于后排空位。府学规矩,想必明澜兄已与你说明?”

见王明远点头,柳教谕微微一笑,“甚好。学问之道,贵在恒心,望你好自为之。”

王明远在最后一排角落坐下,身旁一位面容清秀的同窗低声道:

“柳教谕学问精深,尤擅策论,待人也极宽和。”

话音未落,柳意已立于讲堂中央,轻击案上镇尺。

“今日续讲《孟子·告子下》‘天将降大任’章。”

柳教谕开宗明义,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上回言‘苦其心志’,今日细解‘劳其筋骨’四字真义。”

他并未逐句训诂,而是信手拈来史例:

“昔文王拘羑里而演《周易》,筋骨之劳乎?非仅囹圄之苦也!

乃其身处困厄,仍以草梗为蓍,推演天道,是筋骨之劳承载心志之苦!

再看范文正公划粥断齑于醴泉寺,寒夜抄书,指裂不辍,此非仅皮肉之劳,实以筋骨之砥磨,铸其‘先忧后乐’之器局......”

王明远听得心旌摇曳。

赵夫子之前讲解此章,多侧重精神砥砺,而柳教谕却将“筋骨之劳”具象为历史人物在极端困境中的具体实践,点明其与心志锤炼的辩证关联。

更令王明远震撼的是柳教谕剖析“空乏其身”一句:

“此‘空乏’,非仅饥馑困穷之谓也!”

柳教谕目光扫过全场,

“读书人最怕‘心’被填满——被成见填满,被浮名填满,被陈腐章句填满!

心若盈溢,新知何入?大任何承?故圣人要‘空乏其身’,清空那些淤塞灵台的泥沙,方有虚空以纳天地正气,澄澈以映万物之理!”

阳光透过高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柳教谕的声音如清泉流淌,让王明远感受颇深。

很快,讲授结束,柳教谕布置的今日的策论题目:“论漕运与边备”。

这已远超之前他所做的常规课业,更是让他感叹府学教授内容的精深。

也让自己之前获得县试案首的那点倨傲之心慢慢淡了下去,府学果然是府学!

他攥紧了拳头,掌心微汗——这趟长安,看来是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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