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栏的字迹偏瘦长,运笔时左低右高的弧度——和李晓芸小学毕业册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卡片背面用铅笔浅浅画着短横线,数到第二十三根时,她的指甲盖掐进掌心,留下一道月牙形的白痕。
“这孩子每周三都借《昆虫记》。”管理员凑过来看,呼吸带着陈年茶叶的气味,“挺奇怪的,同一本书借了三个月。”苏晚笑着点头,指尖压住手机拍照键,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不是失踪,是被囚禁式“助学”,那些横线,该是被关的天数。
她退到消防通道才拨通宋昭的电话,铁门闭合后隔绝了回声,声音压得很低:“宋昭,张小芸的签名和李晓芸完全一致,登记卡背面有23道铅笔印,像是计数。”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她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接着是宋昭的呼吸声:“守住位置,我马上让董岚查培训中心的监控权限。”
傍晚的物证中心比往常更安静。
日光灯管偶尔闪动,投下忽明忽暗的影。
宋昭站在数据恢复室门口,看董岚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敲击声清脆如雨点落在铁皮屋顶。
屏幕蓝光映得她眼下的青黑更明显,像两片淤积的夜。
“孙丽华的电脑日志恢复了。”她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鼠标点击时发出“滴”的一声确认音,“她访问过‘儿童心理干预项目’的内部文件,有份标注‘学员需定期接受记忆重构辅导’。”
“记忆重构。”宋昭重复这四个字,舌尖抵住上颚,仿佛要尝出其中的毒性。
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信,最后那句“不要冲动”的墨迹晕开,像团化不开的雾,纸张边缘还沾着药味。
他猛地直起身子,鼠标点下“访问档案”的确认键——系统提示“操作记录已存档”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耳道发麻。
有人在抹除记忆,而他要当那把撬开锁的锤子。
凌晨两点,物证中心的灯光在玻璃窗上投下冷白的影子,像一张凝固的遗照。
宋昭把孙丽华遗留的U盘接口抵在掌心,金属触感冰凉,金色纹路顺着瞳孔蔓延时,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顺着脊椎滑下,衣领黏在皮肤上。
这是他第四次使用“真相之眼”,这次没有剧烈头痛,只有钝钝的胀痛,像有根铁丝在颅内缓慢旋转。
画面闪过时,他看见孙丽华的背影——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电脑屏幕亮着,耳机线垂在锁骨处,微微晃动。
“记住,你只是传递数据,别问用途。”赵振邦的声音从耳机里漏出来,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尾音拖得长,像蛇尾扫过地面。
宋昭眯起眼,背景音里突然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那是市局后勤科特有的老式挂钟,铜摆晃动的节奏,他再熟悉不过,童年曾在父亲办公室听过无数个日夜。
金色纹路消退时,他摸了摸额角的汗,指尖湿冷。
这次回溯,金手指的反应比以往更稳,像在回应他日益清晰的执念。
“宋老师。”陈法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老法医手里攥着份复印件,边角卷着毛边,显然是从旧档案里偷偷复印的,“五年前碎尸案现场,我收过枚镇静剂空瓶。”他压低声音,喉结滚动,“批号和林氏培训中心药房的一样,当时有人打招呼,报告里没写。”
宋昭接过复印件,指尖划过照片边缘,碎尸案照片上,那枚银色药瓶在物证袋里泛着冷光,标签上的批号像一道刻进记忆的刀痕。
他摸出手机拨通董岚的电话,声音里带着久违的锋利:“准备申请突击检查林氏培训中心心理干预室。另外——帮我查‘记忆重构’项目的外聘专家名单。”
挂断电话时,他望向技术大队空荡的工位。
曾经这里摆满物证箱,现在只剩他的咖啡杯还在老位置,杯壁上结着褐色的茶渍,像时间凝固的年轮。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桌上的文件哗哗响,纸页翻动声像低语。
他忽然笑了——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窗外的夜色正浓,省厅的协查申请单躺在他电脑桌面上,“慈善机构药品管理合规检查”的标题在待机屏保上忽明忽暗。
有些锁,锈了二十年,该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