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相当奢靡,绫罗裹身自不必说,连沐足的香汤都要换三遍。
丫鬟跪着伺候,纤纤玉指连脚趾缝都揉得酥麻。
白日里不是学赌棋投壶,便是掷着描金骰子笑闹。
兴起时唤来剑术教头,银剑挽出的花影能晃花人眼,秦蓁蓁有模有样的也会学两招,只不过都是花拳绣腿,摆摆样子罢了!
这般纸醉金迷的时光,倒真应了那句"温柔乡是英雄冢"。
只是这英雄,如今正捏着杏花团子,连指尖都沾着蜜糖香。
苏清澜和秦蓁蓁两人吃着点心,满嘴香甜。
不出三日,秦老夫人终是看不过眼,拍案定下新规,每日需正经习字两个时辰,方许玩耍。
秦蓁蓁闻言顿时垮了脸,扯着苏清澜的袖子哀声道:"好清澜,你忍心见我独受这煎熬么?"
苏清澜原是皇家书院拔尖的学子,本无需再温习功课。却听秦蓁蓁正色道:"世人交友分两种——狗肉之交,宴席散尽情分也散;肝胆之交,刀山火海也陪得!"
为着"肝胆相照"四字,苏清澜只得执起墨笔。
于是每日辰时,秦蓁蓁抓耳挠腮临帖时,苏清澜便在一旁描工笔花鸟。
秦蓁蓁咬着笔杆算数时,苏清澜就慢悠悠地摹山水卷轴。
当然,苏清澜也有落单时候。
每当秦夫人单独唤秦蓁蓁交代事务时,苏清澜便得了闲,在秦府偌大的宅院里信步游赏。
最令她驻足流连的,是园中一座精巧的木桥。通体采用榫卯结构,不见半根铁钉铜楔。
丈余宽的桥身如新月悬空,七八丈长的弧度似彩虹卧波,长短不一的木料通过匠人精准计算,以犬牙交错之势层层咬合。
这精巧的建筑宛如袖珍弩机,严丝合缝,失之毫厘便差之千里,不知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
然而这小桥年岁已久,前些日子家丁搬运家具时不慎碰撞,眼下已有些摇摇欲坠。
可这般精妙的构造,岂是寻常匠人能修缮的?
所以只能请工部派遣专精榫卯的巧匠前来勘验。若能修补便尽量保留原貌。
若实在朽坏,恐怕只能拆除重建了。
自从制作破云弩这类精巧器物后,苏清澜对能工巧匠的手艺愈发着迷。
此刻她轻叹一声,忽而灵光一闪,提起裙角谨慎地攀至桥底探查。
尚书府内这方狭长的观赏湖,湖水清浅透亮,连日无雪,正午的阳光倾泻而下,水面未结冰,依稀可见几尾小鱼在五彩卵石间穿梭。
苏清澜踮着脚,避开湿滑处,踩在干燥的石块上,伸手轻触那些关键结构的接合处。
她静默片刻,唇边浮起一丝浅笑。
这桥就和多米诺骨牌一样,只要找出最开始的那一根木头,抽出来,后面的那些木头就会接二连三地开始松动!
若是要修的话,需要把建桥的木头先进行固定,也简单,就是麻烦了些。
而若要拆除,仅需触动一处,整座桥便如骨牌倾颓,层层瓦解。
苏清澜看罢,便提起裙角准备上岸——在人家府上作客,贸然钻到桥底终究不成体统。
刚迈出两步,桥上忽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尚书大人压低嗓音的辩白。
“我怎会有那等东西?虽说在汴京也有些生意,可都是正经行当!银钱不多不少,刚够府中用度。你提的赤澜堪舆图——那可是千金难买的物件,我如何置办得起?莫要戏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