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之后,静姝回了落梅居,庭前立着一道黄色的衣影,她停了片刻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身边掠过一道风,脚步蓦然顿住,看着面前伫立的男子,衣袂轻扬,华发如雪,她抿了抿唇,垂下了眸。
“为何坚持要走?”
视线黯然地凝视着地面,这个问题今天她已经答了很多遍,她不想再说了。
听不到回答,叶英皱起了眉,“说话。”
令人压抑的气息使得她不自禁地退了退,一双唇仍旧闭得紧紧的。
“静姝。”
身形一闪像是被风吹出了几丈远,刚迈出一步的男人愣在原地,唇形变换,最后也缄默了下去。
掠过庭院的风沉闷得可怕,花瓣坠落的轨迹陡然曲折,朝两旁散去。双唇抖了抖,她看着一步一步缓缓走到面前的叶英,阴晴不定的神色令她微微发颤,后退的脚步却像灌了铅似的始终抬不起来。
他明明闭着眼,可她却不敢看。
头顶坠下了阴影,她闭上眼下意识地攥住了自己的手臂,凉风掠过耳鬓,腰背被人轻搂着往前一靠,贴近了一个盈满冷香的怀抱。宽厚的手掌沿着肩后垂落的发丝细抚,掌温透过脊背烫得她胸口一热,紧抿的唇齿间溢出几声低低的呜咽。
“你自幼如此,对谁有气就躲着谁,我出关回庄,你对我避而不见,话也不肯说一句。静姝,你在生我的气。”叶英垂头靠在她的鬓边,手臂勾勒出纤弱的身形,几年过去,她为何如此消瘦,前不久发生的事情让她耗损了元气,现在也不知恢复得如何。
颤动的红唇带出几声低啜,叶英揉了揉她的后脑,“出关的时候我就在想该怎么跟你和二弟他们解释我在剑冢的经历,想了一路。结果回来一见,你便哭着跑了,甚至关起门来不见我。你生气,是不是怪我伤了眼睛?”
眼睫承载不了的泪水自颊边滚落,濡湿了交叠的衣襟,她等了他六年,可等回来的,不是她当初送走的那一个。
“静姝,你知我一心向剑,此番自毁双目,还请你理解。”
压下喉咙的哽咽,泪湿的双唇艰难地开合着:“你既一心向剑,又何必要我理解。”
叶英面色沉了沉,松了手,难言的压抑堵在胸口,半晌,他才低声道:“不要闹了,好不好?”
吸吸鼻子,静姝擦去眼角的泪,后退一步站直了身子,“我没有闹,庄主不也希望我好好为自己考虑吗,如今我离开藏剑山庄,该是合了您的意。”
当年的话,犹在耳畔,叶英呼吸一滞,心头仿佛缺了一块,“静姝,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我认真想过了,以后的确不应该再继续烦着您,在藏剑山庄的这些年我已经攒够了银两,出去找地方落脚讨个营生过日子也不是不可以。我不能总是依赖您,是该自己找条出路的。”
他绝对没有让她离庄的意思,更不可能让她在眼下这个紧要关头离开。叶英忍不住走近她身边想要解释,却换来她又一次的退步,吹过两人之间的风一如当年薄雨送来的寒风,无形地将对面的人隔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