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明昭打开车门,毫不留恋地驶离。
成柏林和她同步回家,他本该回自己的家,却停在了她的家门口,尽管这套房子是他买下的,但平常,他不会擅自侵入成明昭的私人空间。这是他一贯奉行且引以为傲的绅士行为。他自诩不是那种庸俗的男人,看见女人恨不得变成一只猴子上蹿下跳,更别提遇见喜欢的女人,行为举止简直低级得像只野畜。
“我不是薛烨。”——这是成柏林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鄙夷薛烨那样的男人,主动使人掉价,坦诚易生威胁。真心如果外露,就会变得廉价,这是他的处事准则。
成明昭走上前。
但这是怎么回事呢?眼前的这个男人,表现出了像薛烨一样的神色。柏林回头看她,露出小动物般惶恐可怜的神情,伸臂猛地把她圈进怀里。她听到他咚咚咚的心跳。
成明昭用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声音像安眠曲:“怎么了。”
柏林进行了一次深呼吸。他人生中经历的最剧烈的一次不安,也是由成明昭抚平,她教给他方法,她令他感到安全。从那天起,只有她能掌握让他放松下来的技巧。而他也只有在她身边才能感到完全的镇静,成明昭是他的安全屋。
他已经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这个姿势令成明昭不舒服——她被迫仰着身体,柏林比一般男人更高、更健硕,被他拥抱不是一件快乐的事。于是松开了手。
回到沙发,柏林还是一脸心事。成明昭递给他一杯冰水,颇有兴致地打量他的愁容。让她猜猜,这个男人,一生什么都不怕,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屈于威胁,除了那对父母。
柏林接过杯子,但没喝,转身握住她的手,手和冰一样凉:“我和妈妈吵架了。”
主动、坦诚、真心,他已经忘了自己的原则了。
“真稀奇,是为什么?”
成明昭任他握着,这个答案她早就知道了。
柏林把带着冰块的水倒入嘴里,连着冰块一起嚼了。他突然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不知不觉把成明昭当成了真的成娜?竟然因为母亲对成明昭的不公而生气,成明昭会在意吗,他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
“成明昭,”他叫她全名,同时对上她的眼睛,“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索求承诺是愚蠢的行为,但他似乎不想管这些了。从前建立的什么准则、信仰、不可撼动的价值观,统统粉碎。
成明昭去摸他被冰块冻得殷红的唇,“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
她想了想,又笑了笑,“直到你死。”
“是真话吗?”他微蹙着眉。
“你不相信我。”
成明昭抽回手,又被他攥过去。
柏林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告诉她:“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但前提是,你绝不能背叛我,绝不能离开我。”
“妈妈跟你说了什么,害你这么紧张?”她笑着问。
柏林慢慢放下她的手,注意力被这句话转移,“没什么,你不需要管她,我也不会让她对你做什么。”
成明昭掰着他的手指,边玩边说:“你知道你爸的老房子吗?”
“老房子?他的老房子可太多了。”被她触碰,他僵硬的身子和情绪都得以缓和,语气也变得平稳。
“在罗兰岗,你爸小时候住的,”她说,“我今天去看了。”
“罗兰岗?”柏林没听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成明昭抿起嘴笑,“因为啊,你爸爸把它也交给了成娜呢,你不知道吗?”
她望着他的眼睛,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又慢又重。果然,柏林别开脸,皮笑肉不笑:“我不关心。”
“只是一栋烂房子,你也心理不平衡吗?”
成明昭一语戳穿他的心思。
“当然不会。”柏林强撑起嘴角,“我需要吗?”
“你确实不需要,”成明昭放下他的手,“虽然是旧房子,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往里放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东西,居然把这样一栋房子给自己的大女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让‘我’来看你们一家有多和睦吗?这是在告诉‘我’,他有多爱你吗?”
她叹了口气,“我都替‘我’感到不公平了。”
不甘从他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惚的神色。因为这番话,他陷入了某种回忆,回忆一定和成礼有关。
柏林的双眼慢慢聚焦,看来他已经回味完毕,脸色和悦了不少,模样像是小时候被父亲摸了头,带着一丝自己难以察觉的骄傲与满足。
“你不公什么,”柏林再度牵起她的手,为她这番假惺惺的感叹而好笑,“你要是真不公,现在坐在这里的就是她了。”
“话不能这么说,”成明昭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握着,“现在我才是你的姐姐,我当然会不满。”
柏林拉着她的手,把她揽到眼前,“你的不公,我补给你。”他要吻她,成明昭用手挡住了他的唇。
“要不然,明天跟我去那边看看吧,你不想多了解一下你的爸爸吗?”
“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柏林拿开她的手,“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去看看。”
第二天,俩人早早地出发。成柏林的心情很好,也许是昨天得到了成明昭的承诺,又通过她得知了父亲对自己的重视程度,以至于一早就神采飞扬,眉梢高挑,嘴角带笑。
他们来到罗兰岗,成礼从前的故居。一下车,成柏林就皱起了眉,“得让人来打理一下这里。”
成明昭打开门,柏林走进。粉尘刺鼻,他挡住鼻子,回头对她说:“你别进来了,在外面等我。”
柏林只身走进,他确实不知道这栋房子的存在。成礼从前有向家人提起,自己儿时在洛杉矶住过一段时间。他踱步在这间灰尘遍布,静谧异常的房屋里,边走,边用目光打量每一件物品。
他这一生唯一敬仰的人就是父亲,纵然中途有过埋怨,如今也只剩下思念。成柏林拿起柜台上放置的一个旧相框,上面蒙着一层灰,柏林下意识用手指抹开,看见了童年时的父亲,以及身后早就离世的祖父祖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