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牌卡车轰隆隆地开进后院,一个急刹,扬起一片尘土。
引擎都没熄,车门哐一声被推开,一个壮硕的男人跳了下来。
“货到了!人呢!赶紧过来点数签单,老子还赶时间!”
这批肥皂是苏木青跟下来的单子。她拿着单子和账本,人已经从屋里出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
“小张,小李,搬吧。”
她一声令下,两个年轻售货员才敢上前,一箱箱地往下卸货、清点。
最后一箱货咚地一声落地。苏木青手里的笔尖在账本上最后一栏停住,没落下。
她翻过账本,又拿起那张皱巴巴的送货单,两相对照,仔仔细细地又算了一遍。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卡车引擎还在不耐烦地突突响。
苏木青抬起头,“师傅,单子上是三百箱,这里只有二百八十箱,差了整整二十箱。”
那司机正斜靠在车门上抽烟,听见这话,嗤笑一声,把烟头往地上一弹,用脚底板狠狠碾进泥里。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高大的影子一下子就把苏木青给罩住了。
“我说小同志,你数清楚了没?会不会算数啊?”他咧着嘴,一口黄牙,话里话外都是轻蔑,“别是你们自个儿看错了单子,耽误老子工夫。”
他从兜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签收单,在苏木青面前晃了晃。
“装车的时候,肥皂厂的人,我,都在场,点得清清楚楚!白纸黑字,章都盖了,你现在跟我说数目不对,想讹我啊?”
他嗓门极大,一脸的蛮横,好像苏木青再多说一句,他就能动手。
王主任和王秀英也闻声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苏木青没理会那个咋咋呼呼的司机,她转身从办公室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递到王主任面前。
“主任,我留了个心眼。昨天跟厂家确认发货的时候,让他们在电话里又报了一遍数,这是我记下来的。司机出厂的时候,肯定也签了出库单,两边一对就知道。”
那司机一听这话,脸上的横肉抖了一下,额上见了汗。
王秀英在旁边帮腔:“我们供销社不是好欺负的!你赶紧把那二十箱货交出来,不然我们现在就打电话报警!”
“别!别报警!”司机彻底慌了,扑通一下就坐倒在地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眼圈都红了,“我说!我都说!”
“是我家里孩子得了重病,等钱救命,是苏家那个叫苏臻臻的姑娘,她给我出的主意,让我昧下二十箱货,她按市价收了,卖给她家开的那个小卖部,她还说这事儿苏木青同志也知道,我们是一伙儿的,事后会分我钱……”
“胡说八道!”苏木青厉声打断他,“我跟苏家早就划清界限了,供销社谁不知道?你再敢往我身上泼脏水,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王主任气得脸都青了,指着那司机的手直哆嗦:“你!你这是内外勾结,盗窃国家财产!报警!马上报警!”
警察很快就来了。
那司机被吓破了胆,警察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把苏臻臻怎么找上他,怎么教他做事,全都交代了,死死咬住就是苏臻臻一个人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