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里候着,猪羊、麻雀还有鬼魂都会从这里过去。
要是爹爹的魂儿过来,我就放一根针线,缠上他的脚,任他朝前走。
一直放着那根线,任这根线穿过山林水泽,看看线的终点。
我是巡山员,顺着这根线的方向,就能找到爹爹最后的落脚处。爹爹缺一个大棺材,缺一顶大坟帽子,还缺一个盒子炮。
马上就要动手做盒子炮,用木头做,就像良贵做的假手表,对,还要做一个假手表,这样就能让爹爹在阴间还是当年土匪的模样。
你瞧那高怀德,做鬼之后,手被反绑着,可那讲话声音,还是当年的高怀德,那样的横,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样子
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他猛地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影站在对面。
他低着头,雨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他能感觉到那人在看他。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他的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想逃,但那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黑衣人佝偻着腰,径直向他走来,雨水穿过他的身体,和自己一样。
“三垛。“黑衣人竟然能叫出他的名字。
“三垛,你随我来。”
突然感觉身体变得轻盈,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这时黑衣人竟然领他进了牛欢洞。
洞里的空气粘稠得像胶水,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阻力。石壁上渗出液体,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绿光。
周三垛的脚步声在洞里回荡,像是有无数个脚步声重叠在一起。
越往里走,腥臭味越重。周三垛捂住口鼻,却挡不住那股味道往鼻子里钻。
恶臭扑面而来,面前一具腐烂的尸体,高高的肚子鼓起,中间一个洞,蛆虫在洞口爬进爬出。
就像穿的布鞋,脚底会破一个洞,一脚的臭气会从那洞里冒出来,肚子是最容易破洞的地方,肚子破开一个洞,一肚子臭气冒出来。
周三垛突然想起与良贵的比赛,吃下两木盆的饭,当时肚子就是这样的鼓,这是良贵的尸体吗?这是被那盆饭撑破了肚皮吗?
“看到了吗?“黑衣人就站在身后。
“为什么会这样?“他颤抖着问。
“因为有人不想让我们安息。“黑衣人说。
“我们?”他突然明白黑衣人是谁。
“爹爹。”
爹爹的肚子怎么会像良贵的肚子,哦我想起来了,是让黄二虎子打的,一枪打出一个洞,蛆虫从洞里钻了进去,肚子撑起来,撑成一面鼓。
他终于醒来,这个黑衣人就是爹爹,爹爹失去尸骨,做鬼也不能聚拢人形,所以用一件黑衣服遮蔽着并不成形的身体。
那个佝偻着腰,几乎没有人形的黑影,哪有半点当年土匪头子的样子,想到这里周三垛立刻痛哭失声。
爹爹是在提醒他,引导他去牛欢洞,在那里去找爹爹的尸骨。
就在这时,周三垛醒了。
他浑身冷汗,枕头都湿透了。
窗外天还没亮,风还在哭嚎。
他伸手去摸怀里的铜钱,却发现铜钱不见了。
借着月光,他看到铜钱正躺在枕边,上面沾着新鲜的血迹。
只有夜间进牛欢洞才能与爹爹见面,那个时候爹爹一定会告诉他尸骨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