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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章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1 / 2)

陈志远的票子理论像七八月的炸雷,震的她久久失神。

林秀云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上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虚又飘。

脑子里一会儿是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嗒嗒响,一会儿是周建刚拧紧的眉头和那句沉甸甸的“稳当”。

票子,票子!她攥着口袋里那几张薄得硌人的粮票,心口像塞了把冰渣子,又冷又慌。

刚拐上二楼,迎面撞上一股浓烈的劣质雪花膏味儿,呛得她差点闭过气去。

马兰花那张涂得煞白的脸几乎怼到她眼皮底下,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像堵在耗子洞前的母猫。

她手里端着个冒着热气的破搪瓷盆,热水晃晃荡荡,一看就是刚从水房回来。

“哎哟!秀云妹子!”马兰花嗓子拔得老高,生怕整栋楼听不见,“这大冷天的,咋从志远家那头过来呀?找他有事儿?”

她身子往前倾,那盆热水也跟着晃悠,热气熏得林秀云的脸颊绯红。

林秀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步,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

那盆热水晃悠的幅度,让她心惊肉跳。

“没…没啥大事,”她尽量让声音平稳,侧身想从旁边挤过去,“找红梅问问孩子毛衣的事儿。”

“毛衣?”马兰花嘴角一撇,拖长了调子,像钝刀子割肉,“问毛衣问到人家男人屋里头去啦?啧啧…”

她那双眼睛,毒得很,上上下下地扫着林秀云,尤其在她空着的两只手上多停留了好几秒,仿佛想从里面抠出点见不得光的东西。

“我听说呀,志远路子广,啥紧俏玩意儿都能弄来,可得小心着点,那‘投机倒把’的帽子,扣下来可沉呐!”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恶意的亲热,那盆热水又往前凑了凑,烫人的水汽几乎燎到林秀云的鼻尖。

林秀云只觉得一股血猛地冲上头顶,脸上火辣辣的,手指在棉袄袖子里掐得死紧。

她吸了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肺管子疼,硬邦邦地顶回去:“马大姐,水快洒了!”说完,再不管她那张变幻莫测的脸,低着头,几乎是撞开那盆热气腾腾的威胁,快步冲上三楼。

身后,马兰花尖细的、不依不饶的嘀咕声,像甩不掉的鼻涕虫,黏黏糊糊地追上来:“心虚啥呀?我可是好心…”

推开自家的绿漆木门,那股熟悉的、带着点油腥和煤烟味儿的暖意涌过来,才让她憋着的那口气稍稍松了点。

小海正撅着屁股趴在床边,用小木棍拨弄着地上一个脏兮兮的破布团,嘴里呜呜地模仿着火车叫。

周建刚不在,墙角那个油污的工具袋也不见了,估计又被哪个车间的机器临时“咬”住了脚。

林秀云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心跳还在咚咚地撞着肋骨,像揣了只不听话的兔子。

她走到煤炉边,伸手烤了烤冻僵的手指,炉火映着她眼底还没散尽的惊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目光扫过墙角那个蒙着灰的旧木箱,那是她唯一能藏点私密东西的地方。

她走过去,蹲下。

箱子没上锁,只是用一根旧布条松松地系着。

解开布条,掀开箱盖,一股樟脑丸和陈年布匹的味道散出来。

里面大多是些旧衣服,压得实实的。

她的手探进去,在最底下摸索着,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用厚布裹了好几层的小包。

心又提了起来,像做贼似的飞快地朝门口瞥了一眼。

还好,门关着,只有小海呜呜的火车声。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小包拿出来,没敢完全打开,只掀开一角。

里面是几张卷了边的票子,最大面值是五块的,还有一小卷毛票,几张粮票。

她用手指捻了捻,薄得可怜。

这点钱,离一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

心口那股冰凉劲儿又漫上来了,压得她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了两下,节奏很熟悉。

“秀云?是我,红梅!”李红梅那压低了却依旧爽利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林秀云像被烫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把小布包塞回箱子深处,胡乱盖上盖子,用布条系好,这才起身去开门。

李红梅裹着件半新不旧的枣红棉袄,脸蛋冻得红扑扑的,一进门就带来一股冷风,还有她身上那股永远带着点奶味儿的雪花膏香。

她一眼就瞅见林秀云还没完全恢复的脸色,又看看那口盖上的旧木箱,眉头一挑:“咋了?马兰花那喇叭花又对着你喷粪了?甭理她!那张嘴,茅坑里泡过的!”

林秀云扯了扯嘴角,没接话,只问:“你咋过来了?”

李红梅神秘兮兮地一笑,反手把门带上,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旧报纸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包袱。

报纸外面还缠了几圈布条,一看就是精心打包的。

“给!”她把包袱往林秀云手里一塞,压着嗓子,眼睛亮晶晶的,“打开看看!”

林秀云狐疑地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

她一层层剥开那缠得死紧的布条和报纸,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大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蓝色劳动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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