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司徒府的飞檐翘角上,印玥苑里刚点起烛火。
飞雨突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裙角带起一阵夜风,烛火猛地跳了跳。“小姐!小姐不好了!”她声音里带着哭腔,额前的碎发都跑得散乱,“慕容姑娘……慕容姑娘她走了!”
司徒玥正坐在妆台前卸钗环,闻言指尖一顿,银簪“当啷”一声落在妆盒里。“你说什么?”她猛地回头,烛光映在她眼里,漾起一片惊涛骇浪。
“方才我去请慕容姑娘来用晚膳,”飞雨喘着气,手撑着门框才能站稳,“一推开门就见桌上放着封信,写着是给您的,可屋里空荡荡的,早就没人了!”
司徒玥霍然起身,裙摆扫过凳脚,发出一阵窸窣声响。她接过飞雨递来的信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信纸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是慕容馨惯用的香笺,上面的字迹却比往日潦草几分:
“玥姐姐,馨儿有些事需要去办,可能要离开数月。姐姐一定要好好的,小桃就拜托姐姐照拂了。还有,要小心身边的坏人,尤其……要小心东方璃!——慕容馨留”
最后那个感叹号像根细针,狠狠扎进司徒玥心里。她将信纸叠好,递还给飞雨,声音平静得近乎冰冷:“飞雨,把信烧了吧。”
“是。”飞雨不敢多问,捧着信纸转身去了廊下,火苗舔舐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很快便化作一捧灰烬,被夜风吹散无踪。
一月后的某个黄昏,夕阳正将天边染成一片火烧云,司徒府突然来了传旨的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庭院的宁静:“圣旨到——司徒玥接旨!”
司徒玥跪在地上,听着太监宣读圣上口谕,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往头顶冲,皇上竟让她与东方辰即刻完婚,明日便入府。
次日清晨,辰王府送来的聘礼浩浩荡荡抬进司徒府,红绸裹着的箱子在阳光下闪得人眼晕。司徒玥站在廊下看着,眉头拧成了疙瘩。这算什么?即刻完婚?简直是天方夜谭!
更让她气闷的是,哪家成婚不挑个黄道吉日?偏他们定在第二日,仓促得像赶鸭子上架。最可笑的是,别人家娶亲都是热热闹闹的大白天,宾客盈门,鼓乐喧天,而她和东方辰的婚事,竟被安排在晚上!
别说贺客了,连迎亲的队伍都寒酸得很。司徒玥坐上辰王府派来的花轿时,天色已经擦黑。轿外没有鞭炮炸响,没有唢呐吹打,连最基本的敲锣打鼓都省了,只有轿夫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敲出沉闷的回响。
她坐在花轿里,双手紧紧攥着裙摆,锦缎的料子都快被捏出褶皱。这哪是娶王妃?连娶个正经妻子都算不上,分明是纳小妾的排场!她甚至荒唐地想,花轿会不会直接从辰王府的侧门钻进去,连正门都懒得开。
二皇子早已到了婚配年纪,皇上早年便在宫外为他建了辰王府。此次出嫁,司徒玥只带了小桃一个陪嫁丫鬟,飞雨早就被东方辰安排在王府候着,肖嬷嬷哭着要跟来,却被她硬劝下了。她心里憋着股气,这场婚事成得如此不明不白,简直是打司徒府的脸,她怎么能让肖嬷嬷跟着受这份委屈?
花轿悄无声息地停在辰王府正门前,连门房都只是象征性地掀开轿帘。拜天地时,红烛高烧,却不见任何宾客,只有王府的几个老仆站在廊下观礼,一个个面无表情,像庙里的泥塑。
拜完天地,小桃扶着司徒玥进了新房。大红的喜字贴在窗上,龙凤呈祥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可屋里的冷清却压过了所有喜庆。司徒玥坐在床沿,等了又等,始终不见东方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