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沉入沸水,瞬间被吞没,随即又翻滚着浮上水面,在陶锅里追逐碰撞。
水汽蒸腾,带着粮食独有的、最原始的香气,蛮横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这香气,对于饥肠辘辘的人而言,是世间最残忍的酷刑,也是最极致的诱惑。
苏老夫人和苏子昂的肚子,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了雷鸣般的轰响。
在这死寂的破庙里,那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羞耻。
“锅……米……哪来的?”
苏子昂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死死地盯着那口锅,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口水在舌根下疯狂分泌,他却不敢吞咽,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米粥的香气。
饥饿感化作了实质的利爪,在他的胃里疯狂抓挠,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前胸和后背,正在无可奈何地向彼此贴近。
苏老夫人比他直接得多。
她用尽全身力气,拄着斑驳的墙壁站了起来,踉跄着凑到火堆旁。
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贪婪。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热气的米香,浑浊的眼珠里迸射出渴望的光。
“管它从哪来的!”
她嘶哑地叫着,完全抛弃了往日的威严。
“能吃就行!娆丫头,水再多放些,熬得稠稠的,听到没有!”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带着命令的口吻,仿佛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苏家老封君,而不是一个衣衫褴褛的阶下囚。
苏凤娆没有回应。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
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堆跳跃的火焰,和锅里翻滚的浓粥。
她从角落里捡起两根干燥的树枝,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削去粗糙的表皮,露出内里干净的木芯。
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削好的树枝在她手中,变成了最趁手的搅棍。她伸进锅里,沿着锅底缓缓搅动,防止米粒粘黏。
苏子墨乖巧地蹲在她身边,小小的身子紧挨着她。
他学着姐姐的样子,将捡来的枯枝一根根添进火堆,火光跳跃,将他苍白的小脸映得通红,也映出他眼底全然的信赖。
姐姐在,他就不怕。
粥,渐渐熬得粘稠。
米粒在沸水中开花,化作浓白的汤汁,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苏凤娆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手腕一翻,掌心又多出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咸菜疙瘩,黑乎乎的,毫不起眼。
正是她离开相府前,从厨房里“顺”出来的。
当时厨房的婆子还用鄙夷的眼神看她,以为她是没吃过苦的千金小姐,馋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臢物。
她们又怎么会知道。
在未来的逃亡路上,这一点点的咸味,比山珍海味还要金贵。
她用匕首将咸菜疙瘩切成细碎的小丁,手势稳得惊人。
然后,她将那些咸菜丁撒入粥中。
“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