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抱妻赴死(1 / 2)

帐帘再次掀起,随着带进一股刺骨的寒风和外面清冷的雪光。

高长恭抱着郑祁耶,站在那一片狼藉的昏暗中心,站在血腥与毒香交织的死亡气息里。他微微侧过头,脸颊轻轻贴上她冰冷的额角,动作轻柔得像怕惊醒一个梦。

然后,他抱着她,稳稳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帐外。

寒风裹挟着雪沫子,如同无数冰冷的刀片,瞬间割在脸上。帐外的世界,是一片刺眼的白。雪不知何时停了,铅灰色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惨淡的、毫无暖意的天光,挣扎着投射下来,照在连绵起伏的雪原上,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芒。

营地里死寂一片。巡逻的士兵、缩在角落里的伤卒、忙碌的伙夫.....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无数道目光,惊愕、茫然、难以置信……如同实质般投射过来,聚焦在从主帅大帐中走出的身影。

他们的兰陵王。

他们的战神。

他抱着一个人,一步一步,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向营地的辕门。他身上的半旧皮甲沾满血污和尘土,脸上泪痕和血污纵橫交错,形容枯槁,如同刚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可他抱着怀中人的姿态,却异常平稳,异常坚定,仿佛怀中是他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仿佛是他生命里仅存的,全部的重量。

他走过的地方,士兵们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的海水,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让出一条通道。没有人说话,只有靴子踩在厚雪上发出的单调而沉重的“咯吱.....咯吱....”声,以及寒风掠过营旗的呜咽……。

那声音,在死寂的雪原上,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辕门处的守卫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可对上高长恭那双空洞得如同深渊般的眼睛时,所有的勇气瞬间冻结。他们垂下手中的长矛,默默地退开。

高长恭抱着郑祁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辕门,踏上了营外更加空旷、更加荒凉的雪野。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向着东方,向着那云层裂口处、挣扎着透出更多光亮的方向,坚定地走去。脚下的.积雪越来越深,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的、带着血色的脚印,很快又被风卷起的雪沫子覆盖。

冰冷的晨光,将他抱着亡妻走向雪野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在身后无边无际的洁白之上,像一道无法愈合的、永恒的黑色伤痕……。

凛冽的寒风卷起他散乱在额角的发丝,掠过他干裂染血的唇。他微微低下头,下颌再次轻轻抵在怀中妻子冰冷光洁的额头上,动作轻柔.如同耳语。嘶哑的声音,破碎在风里,只有怀中那早已听不见的人,或许能感受到那胸腔最后的震动:

“阿祁...别睡.....

.我带你....去看....河清海晏.”.....

————

同一片天光之下,数百里之遥的北齐都城,邺城。

皇宫深处,昭阳殿。巨大的青铜兽首炭盆里,上好的银炭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微响,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灼人的热浪,将殿内烘烤得如同盛夏。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龙涎香,试图掩盖那无处不在的、属于权力和阴谋的陈腐气息。

高纬,北齐后主,斜倚在铺着厚厚白虎皮的紫檀木御榻上。他身上裹着华贵的紫貂裘,脸色却是一种不见天日的、病态的苍白。他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眼神有些涣散地投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玉佩的流苏。

殿内暖得让人心头发闷,可高纬却觉得一股寒意,从骨头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他下意识的将貂裘又裹紧了些。

"陛下,喝口参汤暖暖身子吧?”一个面容姣好、声音柔媚的宫女小心翼翼地奉上一只白玉碗。

高纬懒懒地瞥了一眼,挥了挥手。宫女无声地退下。

“还没消息?”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问的是侍立在御榻旁,一个穿着深紫色宦官服色、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这太监垂着眼,气息沉稳,正是宫中大总管,皇帝的心腹。

“回陛下,”大总管微微躬身,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时辰尚早,风雪阻路,信使怕是要迟些。陛下龙体要紧,莫要忧心过甚。”他目光扫过炭盆,使了个眼。立刻有小太监无声地又添了几块银碳,火焰腾起,热浪更盛。

高纬烦躁地将手中的玉佩丢在榻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坐起身,眼神里透出焦躁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风雪,风雪能阻得住朕的旨意吗?”他像是在问总管,又像是在问自己,“朕.....朕是不是....太急了?”他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的动摇,手指神经质地绞紧了貂裘柔软的皮毛。

大总管眼帘微垂,遮住眼底的精光,声音依旧四平八稳:“陛下乃天子,代天牧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兰陵王殿下.....身受皇恩,必能体恤圣心。陛下赐酒,是体恤殿下征战辛劳,荣宠已极。殿下.....定会感念天恩浩荡。”他刻意加重了“感念”二字,话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高纬沉默下来,眼神重新变得阴。体恤?感念?他需要的不是感念,是结果。是那个让他夜不能寐、如芒在背的名字,彻底消失。他眼前又浮现出洛阳城下,那戴面具的将军如同天神般的身影,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兰陵王”欢呼.....那声音,比此刻殿外的寒风更让他遍体生寒。

他猛地抓起案几上一份染着暗红污.迹的军报--那是之前从洛阳前线送来的,上面清晰地写着“兰陵王负创,呕血不止"几个刺眼的字。当时看到时,他心中竟掠过一丝病态的轻松。可那丝轻松很快就被更大的恐惧取代--万一他不死呢?万一他撑过来了呢?

“功高震主...功高震主啊.....”高纬低声念叨着,像是在说服自己,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不是朕心狠.....是他....逼朕的,是他....让朕睡不着觉!”他猛地擦紧拳头,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慌乱,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高纬与大总管同时抬眼望去。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狼狈地跪伏在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地面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正是那个从军营回来的、脸色惨白如鬼的太监。

他抬起头,脸上毫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寒冷,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沾着泥雪的袍子下摆还在微微颤抖。

高纬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霍然起身,裹在身上的貂裘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厉声喝道:“说,事情如何?”

大总管也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如鹰集,紧紧盯着地上抖成一团的太监。

那太监被皇帝的暴喝吓得一个激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哭腔,语无伦次:“陛..陛下!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王妃.....王妃....她.....她抢了酒壶....饮.....饮尽了!”

“什么?!”高纬如遭雷击,身体剧烈一晃,若非大总管眼疾手快扶住,几乎要栽倒。他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太监,仿佛没听懂他的话,“谁?谁饮了?你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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