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乱石堆后,林夕和云清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辆突然出现的马车,以及车帘后那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在刚刚脱离险境的深夜荒郊,显得格外诡异。
是敌?是友?
云清尘将林夕护在身后,强提体内残存无几的灵力,目光锐利地盯住那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沉声道:“阁下何人?”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完全掀开,露出一张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意的年轻脸庞。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眉眼狭长,鼻梁高挺,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起来有几分风流,几分疏懒,但那双眸子里闪烁的精明之光,却让人不敢小觑。
他穿着一身质料不俗却略显随意的靛蓝色长衫,腰间挂着一枚质地温润的玉佩,整个人斜倚在车框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下方狼狈不堪的两人。
“啧,云大药师,这才几日不见,怎地如此……豪放不羁了?”那青年目光在云清尘染血的白衣和苍白的脸上扫过,语气里的调侃意味多于惊讶,仿佛早已知晓他的处境。
云清尘看清来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眉头却蹙得更紧,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是你?弦歌?你怎么会在这里?”
名为弦歌的青年轻笑一声,慢悠悠地跳下马车,动作看似随意,落地却悄无声息。他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云清尘身后的林夕,在她那双充满警惕和探究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
“我嘛,自然是夜观天象,卜算到有故人落难于此,特来雪中送炭咯。”他说得漫不经心,眼神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看样子,我来得正是时候?”
云清尘显然不信他的鬼话,但也知道此人虽行事跳脱,消息却极为灵通,出现在此地绝非偶然。他叹了口气:“少贫嘴。你若再看戏,这炭怕是只能用来烧给我了。”
“哎呀,云兄此言差矣,我岂是那等见死不救之人?”弦歌嘴上说着,却依旧不紧不慢,目光再次转向林夕,笑容更深了些,“这位姑娘是……?云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金屋藏娇也不至于藏到这荒郊野岭来吧?还弄得如此……凄惨。”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浓浓的兴趣,让林夕感到很不舒服,下意识地往云清尘身后缩了缩。
“休得胡言!”云清尘语气微沉,“这位林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们遭人追杀,不得已逃至此地。你若无事,便请让开,我等还需赶路。”
“追杀?”弦歌挑眉,似乎更感兴趣了,“在这青岚城地界,还有人敢动你百草堂的药师?说说,是哪路英雄好汉?说不定我还认识,能帮你们说和说和?”
他这话半真半假,眼神却瞟向林夕,仿佛认定麻烦是因她而起。
林夕心中警铃大作。这个人,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缜密,句句都在试探。他显然知道些什么。
云清尘也看出了弦歌的试探,不欲多言,冷声道:“不劳费心。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告辞。”
说着,他便要带着林夕绕过马车离开。
“哎,别急嘛。”弦歌身形一晃,看似随意地挡在了前方,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多了几分认真,“云兄,你这副模样,能走到哪里去?只怕还没进城,就得倒在半路上。再者说……”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来的方向:“后面的尾巴,可还没完全甩掉呢。赵家的人还在那破屋子附近打转,坊市那三个蠢货虽然吃了亏溜了,但保不齐还会纠集更多人来找这位林姑娘的‘宝贝’。”
他竟然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林夕和云清尘心中同时一凛!此人果然不简单!
“你到底想怎样?”云清尘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弦歌。
“不想怎样。”弦歌摊摊手,一脸无辜,“就是觉得二位眼下这处境,实在需要个安全又舒坦的地方歇歇脚,从长计议。恰好,我知道那么个地方,清净,隐蔽,保证没人打扰。”
“何处?”云清尘并未放松警惕。
“城南,‘听竹小苑’。”弦歌笑眯眯地说道,“我那处偶尔小住的别院,如何?总比你们现在去百草堂,一路招摇过市,把麻烦都引过去强吧?百草堂虽不怕事,但总得顾及名声不是?”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去百草堂的风险,又给出了一个看似更优的选择。
云清尘沉默了。弦歌的话不无道理。他现在状态极差,林夕更是毫无自保之力,贸然回城,确实风险极大。听竹小苑他知道,确实是弦歌的一处私产,环境清幽,少有人知。
但弦歌此人,亦正亦邪,唯利是图,绝不会无缘无故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