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青岚城南隅一片清幽的竹林,最终在一处白墙黛瓦、门楣上悬着“听竹小苑”匾额的院落前缓缓停下。
夜阑人静,唯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弦歌率先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仿佛只是结束了一次寻常的夜游。他随手抛给那沉默的车夫老刘一个小布袋,发出灵石碰撞的轻响:“辛苦了,自己去歇着吧。”
老刘接过袋子,依旧一言不发,对着弦歌微微躬身,便牵着马车悄无声息地绕向侧院,身影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夕搀扶着云清尘下车。站在这清雅别致的院门前,闻着空气中淡淡的竹香,再对比方才经历的追杀、烈火与混乱,竟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弦歌推开虚掩的院门,里面并非灯火通明,只有廊下挂着几盏光线柔和的气死风灯,映照出雅致的庭院布局:假山玲珑,曲水流觞,几丛修竹在夜风中摇曳生姿,静谧得不似凡尘。
“寒舍简陋,二位将就一晚。”弦歌嘴上说着谦辞,神态却慵懒自得,径自引着他们穿过回廊,来到一间早已收拾干净的厢房前,“客房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物即刻送来。云兄,你这伤……需要我唤个信得过的郎中来瞧瞧么?”
他这话问得随意,目光却扫向林夕,带着某种试探。
云清尘脸色依旧苍白,却摇了摇头:“不必劳烦。我自己便是药师,调息一夜即可。只是需要些安静。”
“也好。”弦歌也不坚持,拍了拍手。
一个穿着素净、步履轻盈的哑仆悄无声息地出现,低着头,手中端着热水、布巾和一套干净的女子衣裙。
“伺候林姑娘洗漱更衣。”弦歌吩咐道,又对云清尘笑了笑,“云兄自便,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他们。我就住隔壁院子,不打扰二位休憩了。”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夕一眼,便摇着他那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折扇,溜溜达达地转去了另一处小院,当真不再多问一句。
哑仆恭敬地将林夕引入客房,放下东西,比划了几个手势,示意有事可以摇铃,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房间陈设清雅,一应俱全,甚至熏着淡淡的安神香。
林夕站在房中,却没有立刻去动那些热水和衣物。弦歌的过分“体贴”和“识趣”,反而让她心中的警惕升到了顶点。
他绝口不提方才河滩相遇的巧合、祖屋诡异的烈火,也不追问她的来历和秘密,仿佛真的只是好心收留了两个落难的朋友。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逼问更让人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又像是猎手在等待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庭院寂寂,唯有竹影婆娑,看不到任何人影,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监视感,却挥之不去。
那个叫老刘的车夫,还有这些无声的哑仆……弦歌的实力和势力,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深不可测。
她关好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既来之,则安之。至少目前,这里是安全的,能让他们喘口气。
她快速用热水简单擦拭了身体,换上了那套干净的衣裙。衣裙是普通的细棉布料,尺寸却意外地合身,仿佛特意为她准备的一般。这个发现让她心头又是一凛。
收拾停当,她并未立刻休息,而是悄声走到与云清尘客房相隔的墙边,轻轻叩了两下。
“云公子,你还好吗?”她压低声音问道。
“无碍。”云清尘的声音传来,虽然依旧虚弱,但比之前稳定了不少,“林姑娘,你尽快休息,此地……虽暂可安身,但仍需万事小心。弦歌此人,心思难测,他的话,不可全信。”
“我明白。”林夕低声道,“公子你也好好疗伤。”
回到床边,她却毫无睡意。从怀里取出那支冰凉的黑木发钗,在灯下仔细端详。普通的木质,粗糙的雕工,无论怎么看,都平凡无奇。可那吸收灵力的特性,却又如此真实。
她再次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其中。
发钗再次微微一热,闪过极黯淡的乌光,便将那丝灵力吞噬殆尽,再无其他反应。
这到底是什么?钥匙?容器?还是某种未激活的法器?
她反复摩挲着那朵莲花苞,忽然心念一动,将其凑到左手手腕的莲花印记旁。
两者靠近的瞬间,她手腕的印记竟似乎微微发热了一下!而那黑木发钗,也同步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热!
有联系!这支发钗果然和她手腕的印记有关!
林夕的心脏砰砰直跳。难道这发钗是开启空间,或者控制空间的某个关键?还是藏着林家其他的秘密?
她尝试着将发钗贴近印记,集中精神,试图激发什么。
然而,除了那瞬间同步的微弱热感,再无其他变化。
似乎还缺少什么条件?或者她的灵力太弱,不足以驱动?
她叹了口气,将发钗重新小心收好。线索还是太少了。
就在她准备吹灯休息时,耳朵忽然捕捉到极轻微的、衣袂拂过竹叶的声响从院墙外传来!
不是院内哑仆的脚步声!更不是弦歌!这声音轻灵中带着一丝仓促!
又有人?!
她立刻吹熄灯火,闪到窗边,再次透过缝隙向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