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相扣的血人们將他围在圆圈中央,不住摇摆、此起彼伏,舞成简陋粗糙的人浪。
动作中带著某种律动和节奏:这或许是在吟诵没有宣之於口的歌谣,或许仅仅不过是奇异肉身的颤动;真相不得而知。
编目师越升越高,朝天空飞去,几乎要悬於天地的正中。上方是混凝土般厚重的灰色云层,下边则是血人与朽烂的木道;而海浪仍旧翻卷,从未曾有过平静的时刻。
像是著了魔,被附了身。
兜兜觉得自己见过这样的场景:是《罗斯玛丽的婴儿》吗?还是在《驱魔人》里看的?
精神广播终於再次响起,但这次清晰、明亮;没有一丝杂音。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梦群。螺旋。火星环形山。记忆通道。死生爱欲。一切都那么微小。信號。机会。]
[苦海太浓了,真的太浓了。]
[人呢?人呢?人呢?人类的管道在哪里?]
[太早了吗?是太早了吗?]
[还没完成。还没有完成。]
绵绵不绝,一波接著一波地向四周泼洒。
【编目师又能精神广播了?不过他看起来还没醒啊:广播的这些东西也奇奇怪怪的,听得人一头雾水。】
【誒这次心灵感应不一样了啊。升级了吗?】
或许是编目师趁兜兜没注意,偷偷喝了顿大酒——兜兜很难描述所接收到的这种感觉。那和之前的精神广播截然不同:
不像是那种在脑子里对自己说话的“思考声”,也不是回忆歌曲或聊天时的音频復现;更类似於一种[知道],一种完整圆满的[传达],印入心底沟壑。
可內容含混不清,仿若梦囈——
编目师所“说”的话语,兜兜一点儿也没搞懂:像是把梦话像绕口令似地通通堆出来。
不过兜兜也没空琢磨编目师到底是在念诗,还是发梦发多了——
他的好奇心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牵扯一切都还没有止歇的跡象。
呲--噗!
编目师脸上的那只手倏忽间激射而出、爆竹似地弹起四五米高,最后落在地上叮叮噹噹作响。
兜兜现在才看清:“那只手”並不仅仅是缀在面罩外侧的装饰。更像是个不求人的痒痒挠,竖起食指的手掌背后连著根亮晶晶的长杆。
反射著工程照明灯的亮光,应该是金属质地。通过长度可以判断,之前的决斗中、它始终都有大半截嵌在编目师的脑子里。
弹出这根长杆的编目师,面罩上多了个大洞:幽深且漆黑,看不见该有的伤口或五官。
一切还在继续。
鲜红色的,气泡似的圆,正颗颗升起:仔细望去,才能发现那是些悬浮成团的血液,似乎並不受到重力和雨滴的影响。
“好突然啊!怎么变成吐泡泡了?”
兜兜抬起手,遮在眼前;全神贯注地望著那愈发猛烈的异状。
这些红色细流从每个血人的脖颈断口里淌出、飘动;接著划出个弧线,再次凝聚成线,钻进编目师面罩上的空洞里。
不知有多少血液灌入编目师的面罩,可却没有丝毫將要满溢的痕跡。
连雨水都变了下落的轨跡--
天顶的雨像是被装进无形的漏斗,开始向编目师倾斜;雨线越靠越紧,直到匯聚起来,打著旋,加入到了血液的行列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