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比对佛教并无研究,他查了资料,弥勒是未来佛,一万年后才会下凡人间,现在的弥勒是梁朝的布袋和尚的化身,是中国人为自己造的佛。
在市井里看一个活得敞亮的男人,儿孙满堂,功德圆满再加无欲无求,开怀大笑,并保持着这种乐观,那他就是活弥勒了。
弥勒不吝平凡之身,用未来照亮现实,照亮最平俗的众生,弥勒相极具众生相,那十万八千里的未来,能够如此清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让芸芸众生触手可及。
一个女性如果不是出于顶礼膜拜,是不会将自己指纹映射到这样一个大肚皮宽面孔的弥勒身上的。
难道死者是个佛教徒?
为什么一个女孩要将自己的指纹附着在弥勒的手指上,仅仅是小女孩的鬼灵搞怪?
这是一个女孩将自己的心影投射到大肚子弥勒身上,无论如何这说不通,一个青春女孩,每日想的是瘦身漂亮,怎么要将自己的指纹缠缚在弥勒的手指上,即使是搞怪也不会这样做的,一定别有深意。
郝比百思不得其解。
郝比想到郭婷婷,想请她过来看一看,可能女警的解读有着女性特有的别样的角度,别样的眼光。
他给婷婷发了条短信,问她在干什么,对方回应“嗯哼。”两个字。
又发来了几个字“有事吗?”
“男人需要关怀,有空来刑警队,看看你爸爸和我。”并附上一个笑脸。他怕那些字太冰冷,得有个笑脸的表情。
笑脸也有很多种,比如坏坏的笑,讨好的笑,表达爱意的笑,深沉莫测的笑。婷婷喜欢哪一种?你真是的,在派出所待了三个月,连这个问题都没好好研究一下,应该还有许多许多问题没有搞清楚,就想着工作了,被工作牵着鼻子走,这感情二字必须要硬米烂煮才行,必须要软磨硬泡才行。于是找几个不同表情的笑脸一样发一个,让它们连在一起,这样有点不伦不类。你要征服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创造一种微笑,一个高质量的微笑,这是男人的基本盘,是脸上的飘红的“上证指数”,自信,阳刚,暖阳一样灿烂。
如果他成了一名合格刑警,那么那缕微笑一定会稳稳地呈放到脸上,那是他作为男人送给婷婷的最好礼物。
他知道,如今自己的脸上一不小心堆袭上来的是一脸愁容。
他打通了婷婷电话。
“婷婷,我买了个老板椅,和你的一模一样,你就不能到我这里来参观参观。”
“郝比,你肯定遇上事了,遇事就直说,别和我绕弯子。”
郭婷婷来到刑警队,显然她是这里的常客。
见到郝比的转椅,一屁股坐了进去。
脚尖一掂,就地转了一圈。
椅子在一个点位停下,婷婷双目正好与那尊弥勒相对。
“婷婷,你看看这尊弥勒。”
“有什么问题吗?”
“它出现在一具女尸的拉杆箱里,应该是凶手有意装进去的,这尊弥勒与死者一定有某种关联,通常一名女性是不会与弥勒发生关系的,但本案不仅有关系,关系还如此紧密离奇,因为弥勒十指都缠着死者的指纹。”
“手指上有指纹?”
“已经检验过,都是女孩的指纹。”
“明确死者的身份了吗?”
“没有,指纹库中没有发现这些指纹。”
婷婷的注意力完全投向那尊弥勒。
弥勒一定不拥有自己的指纹,这不是佛家的疏忽,在佛陀眼中,万物皆虚幻,皆泡影,人也如此,人与人,你与我,是可以交叠重合的镜像,缘来相聚,缘去云散,人生飘忽不定,甚至世界不存在真实的个体,这样人就可以忽略许多东西,比如指纹,这个区别人类的密码,在佛陀那里,指纹之于人是多么地累赘多余,是世间加给人类的业。
弥勒皆万众,万众皆弥勒,每个人都可以依照自己的心影作出映射,将自己的指纹粘附到它身上,是一次命运的映射。
“这尊弥勒应是一个男孩送给女孩的礼物,爱情的信物。”婷婷说。
“这其中有祝福也有期待。”
“女孩这样做分明是要留住真爱。”
郝比双手合十,闭起眼睛。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快让我破案吧。”
“郝比,求天求地不如求己。”
“我怎么求己啊,箱子里只有这尊弥勒,并无其它任何东西。弥勒成了唯一线索,弥勒和我玩起捉迷藏,看来我的法力要高过他才行。”
“爱是一种血肉的融合。爱是一种重叠。物与物,人与人,心与心,情与情的重叠,这里已经没有佛,只有两个人,男人和女人。这个指纹应该是一次爱的重叠。”
“你是说,指纹下面还有指纹?一个男人的指纹?”
“你答对了。”婷婷说。
郝比脑子“嗡”的一声,仿佛一个响雷的炸裂。
指纹是打印在纸上,然后进行了剪貼,显然尺寸事先进行了设计,貼得严丝合缝。
经过这层点拨,郝比再细心观瞧时果然发现,那指纹下面似乎还有一层纸。
赶忙将弥勒像送到技术科进行技术处理,很快传来消息,又发现了另一个人的指纹。
此前是一个人的指纹,后来被死者的指纹覆盖。
这个指纹是谁的?会不会出现在指纹库中?
郝比不敢想象,天下有这样的好事在等着他,他的心“扑扑”跳着,郭婷婷也屏住呼吸。
指纹拍照处理后,经指纹库比对,迅速跳出一个人的指纹:钱继渊。
“啊,这人交过手,不就是为钱江公司讨债的那个大学生,不就是钱慕尧火灾案中的那家的大儿子吗?“郝比大声叫起来。
他?杀人?
郝比脑子里过电影一样迅速进行着回旋。
他甚至又回旋到唐俊跳楼那一段,想起年青的大学生在遇到问题时的脆弱和简单。
当初办钱继渊讨债案件,就觉得其中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当初那是个不起眼的案子,如果不是对象身份特殊,在派出所每天面对的诸多案件中,那是起属于最不起眼的案件。
许多案件如过眼云烟,过去就忘记了,那些嫌疑人的面孔慢慢模糊,但这个人却清晰地留在脑海中,以至于郝比迅速回忆起当初的一幕。
钱继渊,男,二十四岁,大学毕业,曾因为父亲钱江公司讨债被判刑三个月,为此警方留下他的指纹和血样。
柳局长立刻下了拘捕钱继渊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