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清晨,京城的天空仿若被饱蘸浓墨的巨笔肆意挥洒,铅灰色的乌云层层堆叠,沉甸甸地悬于众人头顶,似触手可及,压抑之感如潮水般涌来,让人喘不过气,仿若在悄无声息却又无比笃定地预告着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汹涌来袭。王府门口,一夜之间,好几百个儒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他们皆身着清一色的青衫,在这暗沉压抑的天色笼罩下,恰似一片透着凛冽肃杀之气的青黑色树林,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气势。他们高高举着的牌子上,“捍卫圣道,驱逐邪说”“儒学正统,不容亵渎”等大字笔锋刚硬,力透纸背,仅是瞧上一眼,便能深切感知到他们内心正憋着一肚子怒火,已然下定破釜沉舟的决心。人群之中,激昂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仿若要将这令人几近窒息的压抑苍穹冲破,直冲云霄。儒生们的呼喊声在压抑的空气中回荡,仿佛要将整个京城的沉闷都驱散。王夫之站在队伍前列,目光坚定而炽热,他心中既有对儒学正统的捍卫之情,又隐隐担忧着这场请愿的走向。昨夜与温体仁的交谈,仍如阴霾般笼罩在他心头,让他在决心之中多了几分纠结。此刻,他望着身旁群情激奋的儒生们,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内心的不安压下,准备在这场请愿中为儒学发出最有力的声音。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昨日,彼时那一番交谈,恰似一把锐利的双刃剑,直直地插入他的心间。温体仁踏入书房之际,脸上堆满了假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看似和煦却暗藏凛冽的风。一番寒暄过后,温体仁话锋一转,信誓旦旦地承诺,要举荐他入翰林院。翰林院,那是多少文人梦寐以求的殿堂,踏入其中,便意味着能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堂之上,觅得一方施展抱负的天地,实现自己多年来经世济民的宏愿。可紧接着,温体仁话里话外抛出了条件——在即将到来的西学论争中,需附和自己打压西学的主张。
那一刻,他仿若置身于冰火两重天的境地,心中天人交战。纠结与愧疚,恰似两条致命的毒蛇,在心底来回撕咬,每一下都痛彻心扉。理智在耳畔低语,这是难得的晋升之机,错过此番,不知还要在这宦海之中浮沉多久;而良知却如洪钟般轰鸣,西学之中诸多精妙之处,怎可因一己私欲,随波逐流去打压?那些源自西方的天文历法、器械制造之学,曾令他眼前一亮,也为国家的革新带来曙光,怎能因温体仁的一己之私,便将其弃如敝履?理智与良知激烈碰撞,火花四溅,烧得他满心焦灼,难以抉择。可转瞬,京城街巷中宣扬西学的喧闹声、学子们对传统儒学质疑的目光,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如今,儒学被西学冲击得摇摇欲坠,圣道仿佛风雨中飘摇的孤舟,随时有倾覆之危。念及此处,王夫之牙关紧咬,目光重新坚定起来。他深知,自己所做的一切,虽艰难苦涩,却都是为了守护心中那片神圣的儒学天地,为了传承千年的文脉,为了万千学子的信仰,纵千夫所指,亦无怨无悔,一切皆值了。“王先生,时间到了!”旁边一个年轻的儒生,神色紧张又有点期待,凑到王夫之耳边小声提醒。
王夫之深吸一口气,胸膛之中仿若关着一头困兽,那股愤懑与不平在体内横冲直撞。随着这一口气缓缓吐出,他定了定神,目光中满是坚定,毅然往前迈了一步。刚要开口陈说心中的正义与诉求,蓦地,眼角余光瞥见远处路上陡然扬起一阵尘土。那尘土自天际蔓延而来,仿若一条黄龙张牙舞爪地奔腾,气势汹汹。眨眼之间,一队官兵骑着高大健硕的战马,如疾风骤雨般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领头的将领身材极为魁梧,身披亮银色的铠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脸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只见他猛地一拉缰绳,那匹高头大马好似通了人性,前蹄高高抬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将领扯着嗓子,声若洪钟般大喊:“谁在这儿聚众闹事?赶紧散了!”原本队列还算整齐的人群,瞬间如被惊扰的马蜂,炸了窝般四下散开。原本有序的场面,此刻被慌乱和惊呼声彻底打破,人们推搡着、奔跑着,方向各异,仿佛世界末日来临,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安危,毫无章法,整个广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王夫之赶紧走上前几步,挺直腰杆,大声说:“大人,我们是来捍卫儒学正统的。那林宇到处宣扬西学,他的话太能迷惑人,把世道都搞乱了。我们恳请朝廷严惩他,好让大家明白是非!”
将领一听,眉头拧成了个“川”字,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满是不屑地说:“放肆!林大人是王爷的二儿子,平时为朝廷南征北战,立了不少大功,哪能让你们这些书生随便污蔑?”王夫之听了,心里一股火“噌”地冒起来,正想据理力争,却发现周围的儒生们已经被将领这话点燃了情绪,众人听闻,一个个义愤填膺,面色涨红,拳头紧握,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讨个公道。这时,人群里挤出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扯着嗓子,声如洪钟般喊道:“大人,林宇那厮简直是胆大包天,妖言惑众,信口雌黄!只因其出身名门,身份尊贵,朝廷便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偏袒于他。这般行事,置律法于何地?这朗朗乾坤,难道就没有天理了吗?”将领身后的官兵们见状,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刀鞘和刀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广场上的气氛一下子紧张得像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就在这气氛剑拔弩张,紧张到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味,众人都觉得下一秒便会拳脚相向之时,人群之中猛地飞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那石头裹挟着呼呼风声,恰似战场上呼啸而来的炮弹,裹挟着一股决然的气势,直直朝着王府大门砸去。彼时,林宇恰好伫立在王府门口,敏锐地捕捉到那破风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反应极快,双脚猛地一蹬地,身体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侧身疾闪。石头擦着他的肩膀边缘飞掠过去,带着凌厉的劲道,重重地砸在王府那朱漆大门之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木屑如雪花般四下飞溅,那坚实的大门上,瞬间被砸出一个触目惊心的不小坑洞。“谁干的!”王夫之怒目圆睁,眼睛瞪得仿佛要脱眶而出,里面似有熊熊怒火在燃烧,几乎要将人吞噬。他心急如焚,赶紧转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搜寻始作俑者。这一瞧,便看见几个身材魁梧壮硕、满脸横肉堆积,眼神中透着凶狠残暴之意的人,他们身形隐在儒生队伍之中,鬼鬼祟祟地相互偷偷交换着眼色,那模样,一看就知道在暗中谋划着不可告人的鬼蜮伎俩。王夫之心中暗叫不好,他深知这几颗石头必将成为局势恶化的***。这些来历不明之人混在队伍中,其用心昭然若揭,分明是要将这场原本单纯的儒生请愿,搅和成一场无法收场的大乱子。而一旦局面失控,无论是对请愿的儒生,还是对他们所捍卫的儒学正统,都将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
王夫之刚暗自攥紧拳头,准备有所行动,却好似空中有无形之人发了隐秘信号一般,刹那间,好几块石头裹挟着劲风,如骤雨倾盆般朝着王府内院呼啸而去。其中一块石头仿若长了眼睛,不偏不倚,重重砸中了一名王府护卫的额头。那护卫猝不及防,凄厉惨叫一声,双手下意识猛地捂住额头,殷红的鲜血却如汩汩溪流,从他颤抖的手指缝间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反了!反了!”王府护卫们眼见此景,顿时怒不可遏,纷纷扯着嗓子怒吼,动作利落地抽出腰间寒光闪烁的佩刀。刀光霍霍,恰似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他们身形如猛虎下山,气势汹汹地朝着请愿人群扑了过去。来请愿的儒生们,大多是平日里只知诵读经史子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何时见过这般剑拔弩张、血腥暴力的阵仗,刹那间便慌了神。一时之间,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慌乱无助的呼喊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首混乱不堪、满含悲戚的悲歌。温体仁的轿子悄然停在巷口,巧妙地隐匿在人群投下的阴影里,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扯出一抹极为不易察觉的冷笑,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握紧,那眼神中,满是老谋深算的算计,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混乱中,王夫之心急如焚,拼命挥舞着双手,扯着嗓子大喊:“大家冷静点,别中了奸计!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可他的声音在这嘈杂混乱、仿佛要把天掀翻的声浪里,就像一滴水掉进了大海,瞬间没了踪影。温体仁瞅准时机,故意提高音量,扯着嗓子喊:“完了完了!儒生公然冲击王府,这是要反啊!”这一嗓子,就像往熊熊大火里浇了一桶油,局势彻底失控了,王府护卫和请愿的儒生扭打在一起,广场上瞬间一片狼藉,衣服碎片、破碎的牌子扔得到处都是。
消息似长了翅膀,在京城迅速传开,不多时便传入紫禁城的深宫。皇帝得知此事,原本平和的面庞瞬间阴沉,怒容满面,脸气得发黑。他当即召来贴身太监,挥笔疾书,写下圣旨,命其火速赶往午门广场。那太监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抵达广场,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扯着尖细高亢的嗓音宣读起来:“尔等儒生,竟在此聚众闹事,心怀叵测,意图不轨。今圣上口谕在此,速速散去!倘若不听,一律革除功名,此后再无入朝为官之可能!”这一番话,恰似晴天霹雳,在人群中轰然炸开。原本喧闹嘈杂、乱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众多儒生听闻,脸色惨白如纸,彼此对视,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好似被抽去脊梁,不知所措地僵立原地。王夫之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再瞧温体仁假惺惺地上前安抚众人,实则满脸得意,心中豁然开朗,明白这是温体仁精心策划的阴谋。可此时,面对手持圣旨的太监,周围还有虎视眈眈的官兵,他纵有一肚子不甘,也无计可施。在太监不耐烦的催促下,王夫之无奈地带着众人,脚步沉重地缓缓离开。温体仁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恰似一只狡猾的狐狸。这场闹剧,不过是他精心布局,用来扳倒林宇的一步罢了。与此同时,在王府里,林宇捂着微微发疼的肩膀,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愤怒和警惕。他心里清楚,这场因为西学引发的风波,只是冰山一角,自己面临的危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