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孟生的心猛地揪紧,目光越过陆过钟,急切地搜寻着。
林天的担架床在车厢最深处,被额外的束缚带牢牢固定。他胸前那块核心结晶,此刻被一层半透明的、流动着淡金色数据符文的能量力场笼罩着,像是一个特殊的拘束装置。结晶内部,暗红色的血丝如同被激怒的蛇群,在力场压制下疯狂地扭动、冲撞!每一次撞击都让淡金色力场泛起剧烈的涟漪,发出令人牙酸的能量尖啸!林天的身体在束缚带下无意识地剧烈抽搐着,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转动,喉咙里发出断续的、非人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嗬嗬声。他那张原本清俊的脸庞,此刻因痛苦和某种内在的冲突而扭曲,嘴角时而抽搐着向上咧开,露出一个绝非人类的、充满恶意的狰狞弧度,时而又痛苦地紧抿,仿佛在与体内的恶魔搏斗。
一位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医生正满头大汗地操作着一台连接着拘束力场发生器的复杂仪器,仪器屏幕上,象征“污染浓度”的暗红色曲线如同失控的心电图,疯狂地上下跳跃,不断冲击着代表力场压制极限的红色警戒线。
“不行!污染浓度还在飙升!力场发生器快撑不住了!”老医生声音嘶哑,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敲击,“他的血液样本…天啊!惰性因子活性指数异常!它们在…在变异!在尝试突破‘翠鸟’的净化频率模型!这…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污染残留!”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医学研究者的惊骇,“这像是…某种更高阶的‘种子’!拉斐尔在他体内种下了‘东西’!”
“种子?”女战士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老徐!情况比预想的糟十倍!林天体内的东西要压不住了!”
驾驶室与后车厢的隔板猛地拉开,老徐染血的脸探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林天结晶内狂舞的血丝和林天脸上那非人的扭曲,眼神瞬间沉到了谷底。“不惜一切代价稳住他!把车上的备用能量核心全接到力场发生器上!‘夜枭’小队报告,巨像被短暂引开,但它的注意力很快会回来!我们必须马上进入‘鼹鼠’七号隧道!只有那里能屏蔽大部分能量信号!”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明白!”女战士和医生立刻行动起来,车厢内响起能量导管紧急驳接的刺耳摩擦声和仪器过载的尖锐报警音。
陈孟生躺在担架上,身体因剧痛和药物作用而微微颤抖,但大脑却在极致的危机下异常清醒。他看着林天结晶内疯狂的血丝,看着老医生惊骇的表情,听着“种子”和“变异”的字眼,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拉斐尔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杀死他们…林天,这个拥有创生铠甲核心的天才,这个能强行融合罪孽能量的“容器”,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珍贵的实验品!拉斐尔在林天意志沉寂的躯壳里,埋下了一颗源自七罪本源的、更可怕的“种子”!这或许比钢骸巨像本身,更加致命!
轰——!!!
车外,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巨响猛地传来!整辆医疗车如同被巨锤击中,剧烈地横向甩动!陈孟生被狠狠抛起,又重重砸回担架,眼前金星乱冒,断臂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报告!钢骸巨像锁定我们了!它用肩部…那个钢铁肿瘤…发射了某种…腐蚀性孢子团!击中了隧道入口上方的山体!入口…入口被坍塌的巨石和…那些腐蚀性粘液封死了!”通讯器里传来前方侦察兵惊恐的呼喊。
“该死!”老徐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绕路!去九号备用入口!快!”
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沉重的医疗车在泥泞的废墟中猛地转向,履带卷起浑浊的泥浆。颠簸变得更加剧烈,每一次颠簸都伴随着林天拘束力场不堪重负的尖啸和仪器报警的红光闪烁。车厢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突然——
“呃啊——!!!”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从林天喉咙里爆发出来!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不再是猩红的乱码,而是两团疯狂旋转、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紫色漩涡!束缚带在他狂暴的力量下发出濒临断裂的**!胸前核心结晶的拘束力场剧烈闪烁,暗红血丝如同获得了生命,凝聚成数根尖锐的、能量态的触须,狠狠刺向淡金色的力场屏障!
咔嚓!力场屏障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压制不住了!”老医生绝望地嘶喊。
“让我…过去!”陈孟生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用左手死死抓住担架边缘,拖着残破的身体,硬生生将自己半撑了起来!他的目光死死锁定林天胸前那濒临破碎的力场,锁定那疯狂旋转的暗紫瞳孔,锁定那不断冲击着守护意志最后防线的污染核心!
守护的意志,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纯粹!
他染血的左手,没有去碰腰间破碎的霜鹰驱动器,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在了自己胸口——那荆棘花纹烙印彻底熄灭的地方!
烙印深处,那早已枯竭的空洞中,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冰蓝色光屑,仿佛被这不顾一切的意志所引燃,骤然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冰蓝色意念流,如同涓涓细流,并非涌向林天,而是顺着某种无形的连接,猛地灌入旁边维生仪上压制陆过钟体内孢丝污染的那道翠绿色能量波形之中!
嗡!
翠绿色的净化波形猛地一颤,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光芒瞬间变得凝练、坚韧!它不再仅仅被动防御,而是如同被赋予了“守护”的意志,主动分出一道凝练如手术刀锋的翠绿辉光,无视了空间距离,狠狠刺向林天胸前那即将突破拘束力场的、最活跃的一根暗红血丝触须!
嗤——!
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翠绿的光芒精准地命中了那根触须的能量节点!暗红的触须剧烈扭曲、痉挛,如同被烫伤的毒蛇,瞬间缩回!林天身体猛地一僵,口中发出的非人咆哮戛然而止,眼中疯狂旋转的暗紫漩涡也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濒临破碎的拘束力场,因为这关键的外力干扰,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淡金色的符文再次亮起,暂时稳定下来!
“快!加固力场!注入镇静剂!”女战士反应极快,立刻吼道。
老医生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一支高浓度的神经镇静剂狠狠推入林天颈侧的静脉。林天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中的暗紫漩涡不甘地旋转着,最终在药力和双重压制的共同作用下,缓缓闭合。他再次陷入死寂,但胸前结晶内血丝的搏动,却变得更加深沉、粘稠,仿佛在积蓄着下一次更猛烈的爆发。
陈孟生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跌回担架,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左臂因刚才的爆发而剧烈颤抖,胸口烙印处传来一阵阵空虚的灼痛。他看着暂时被压制下去的林天,看着旁边维生仪上重新稳定下来的翠绿波形,眼中没有喜悦,只有深不见底的忧虑。这压制,能维持多久?那颗“种子”,究竟会孕育出什么?
呜——砰!
医疗车猛地一震,冲入了一个向下倾斜的黑暗隧道入口。车灯撕开前方的黑暗,照亮了布满苔藓和水渍的混凝土墙壁。这里是“鼹鼠”九号隧道,废弃的城市地下管网系统的一部分。
“暂时安全了!干扰屏蔽生效!”老徐的声音从驾驶室传来,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
车厢内,只剩下引擎的轰鸣、仪器运转的嗡鸣和伤者沉重的呼吸。压抑的寂静笼罩着每一个人。
陈孟生艰难地侧过头,目光穿透摇晃的车厢,仿佛要穿透厚重的岩层和遥远的距离,再次投向东方。即使在这深深的地下,他似乎依然能感受到那股笼罩城市的、源自钢骸巨像的冰冷威压,以及…在那片废墟之上,拉斐尔如同阴影之王般的无声注视。
雨,依旧在下。冰冷,无情。而在这黑暗的地下通道中,三重微光——陆过钟维生仪上坚韧的翠绿、林天拘束力场下压抑的暗红、陈孟生胸口烙印深处那彻底熄灭却仍被意志点燃的冰蓝余烬——在装甲车的轰鸣中,无声地对抗着整个世界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