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祠门“吱呀”一声被铁钩顶开,浓烈的霉腐气混着香灰陈味扑面而来。祠内蛛网密布,神龛倾颓,一尊布满裂痕的禹王石像半埋于瓦砾之中,王袍上的水文刻线已被厚厚的尘埃覆盖。捞尸人反手掩上门,将手中油灯挂在残存的半截窗棂上。昏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片黑暗,映亮神像空洞的眼窝和地面厚厚的鸟兽秽迹。
墨痕背靠冰冷的泥墙滑坐在地,将阿宝轻轻放平。孩童无知无觉,背脊裂口在昏暗光线下透出熔岩冷却般的暗红。他染血的右手颤抖着按上左臂罗盘,试图引动地髓珠压制鼎耳血纹的躁动。幽蓝与赤红光芒在凹槽内激烈绞杀,每一次冲撞都带来撕裂神魂的剧痛,玉化裂纹在肩胛处“咔嚓”绽开新的细痕。
“清水难压沸油,小子。”捞尸人蹲在禹王像基座旁,从怀里摸出油亮的黄铜酒壶,仰头灌了一口,浓烈土腥气弥漫开来。“知道那鼎耳上的血纹,勾着的是啥‘东西’么?”
墨痕喘息着,仅存的右眼透过汗水和血污看向他。
捞尸人枯指蘸了点酒液,在积满灰尘的禹王像基座上缓缓划动。指尖过处,灰尘退散,显露出基座侧面一幅模糊的阴刻图画:画面中央,一尊巨鼎倾覆,粘稠如血的岩浆自鼎口喷涌而出,岩浆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哀嚎的人形;画面下方,大地龟裂,裂缝深处探出嶙峋的青铜巨爪;画面一角,一尊无头巨佛手掌托天,掌心承露之盘裂纹密布!
“赤煞,”捞尸人破风箱般的嗓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颤栗,“不是什么天罚,是兵主蚩尤断臂的血!当年涿鹿大战,黄帝斩其右臂,断臂坠地,化入龙脉,就成了这焚山煮海的毒火根苗!大禹铸九鼎,借昆仑寒泉之力,分镇九州龙脉节点,才压住这祸害。”他枯指猛地戳向画面中那倾覆的巨鼎和喷涌的血浆,“九鼎残,封印裂,赤煞就顺着地脉裂缝往外钻!钻透了河床,钻透了鱼虾,钻透了活人死人!喂饱了这些‘玉人蛊’!”他踢了踢脚边一只被雨水冲进来的、脖颈覆着玉纹的死鼠。
墨痕心头剧震,公输残塞给他的“冀州贡”碎片在罗盘凹槽内灼烫起来,与怀中鼎耳共鸣震颤。难怪璇玑仪总指涿鹿!王氏倾倒丹毒淤塞地脉是表,真正目标是借污染水脉消磨禹鼎封印,释放蚩尤赤煞!
“佛掌承露……”墨痕嘶声,目光死死锁住基座刻绘中那尊无头巨佛的承露盘。
“龙门西山,大禹导伊洛时留下的后手,”捞尸人灌了口酒,浑浊眼珠映着油灯幽光,“露盘接引昆仑寒髓,是至清至净的活水源头,也是重镇赤煞的最后指望。可惜……”他枯指划过承露盘上密布的裂纹,“百年前一场地动,山裂了,佛头也坠了伊河。露盘虽在,寒髓将枯。”
祠外暴雨如瀑,雷声滚滚,仿佛应和着这古老秘辛。一道惨白霹雳撕裂夜幕,瞬间照亮残破的祠宇!电光中,墨痕怀中那半截“兖州贡”鼎耳血纹骤然炽亮!一股狂暴的、混杂着兵主暴戾与蛟螭怨毒的赤黑煞气轰然爆发!
“嗷——!”
阿宝猛地弓起身躯,背脊那道暗红裂纹瞬间撕裂!粘稠如蜜蜡的荧绿毒浆狂涌而出,并非溅落,而是带着恐怖的高温与吸力,直扑神龛下那尊布满裂痕的禹王石像!
几乎同时,祠外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炸响!赤红的雷火撕裂雨幕,狠狠劈在废祠残破的飞檐之上!
整座荒祠,在雷火与煞气的交击下,剧烈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