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叫心慈手软,她本来就没想过要杀殷红汐,那只是作为一个人十分正常的感情。”
“可血子观音这样的魔头,本来就不像一个正常的人,所以她身上出现正常的、人的感情,才那么古怪。”
“看多了就好了,”越斐然倒了两杯麦茶过来,递给杜玉书一杯,“人嘛,都是很复杂的。”
确实有点太复杂了,复杂得杜玉书稍微一琢磨就犯困——也确实是累了。她喝光了那杯味道很淡还有点凉了的麦茶,也不洗漱,也不找床,把贵妃榻上的毯子一卷,倒下就睡。越斐然没叫她,去床边把原本碰都没碰过的被子掀开。
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户外只有时强时弱的冬风呼啸刮过窗棂。这个寒冷黑暗森寂的时刻,殷红汐带着矜矜,漫无目的地走在金明城中某些不为人知的道路上。她不抱矜矜,只是牵着手,那孩子显然有些冷,有些累,却一声不吭。
“为什么不哭?”
矜矜太冷了,冷到一直被殷红汐牵着的那只手也不算暖和,殷红汐像是走了许久的神,忽然回到现实似的,低头看向自己牵着的这个小孩子,问出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哭?明明脸色都发白了。
矜矜有点迟钝地抬头看她,没回答,像是不明白。
“那天晚上我在你家附近,我明明听到你哭了,你不是会哭吗。”
殷红汐像是困惑,可分明面无表情,“小孩子难受的时候,不都是要哭的吗?除非,你也跟我一样,很开心。”
无论是她还是矜矜,都完全不像开心的样子。只有殷红汐自己知道,她开心的是另外一个时刻,一个十分遥远的、早就成了过去的时刻。
那时候她好像跟这小孩差不多大吧,什么也不懂,知道魔教在四处掳掠孩子,觉得在那个家里活不下去,就跑到荒郊野岭,大喊大叫,说你们不是要抓孩子练功吗,来抓我吧!
然后那个人就真的出现,带她走,带她去见奔赴另外一段截然不同的生命。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很冷,很饿,牵着大人的手,亦步亦趋,却一点眼泪也没掉。她太快乐了。
“你呢?你也开心吗?”殷红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掉眼泪。她的毒功伤害过某些感知,对眼泪无所动容。
“不哭。”矜矜伸手想给她擦,擦不到。殷红汐半跪下来,跟她平视,矜矜把她脸颊上冰凉的泪水抹干净,定定地看着她,此时此刻,竟一点也不像痴傻。
“不哭,你也想爹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