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早已没了白花教的脚印。
但王四索迹的本领高超,总能发现一二踪迹,譬如被压塌的一片灌木,半个马蹄印,一点草屑。
他似乎有双鹰一样的眼睛,一眼就能捕捉到地上的异常。
逢雪扪心自问,就算自己再生几十双眼睛,也做不到如此。
一路追出三十余里。
远远瞧见一座城池,时值半夜,城池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王四呼出口气,“无色镇。”
羊倌年纪老迈,一口气跑出几十里,不由呼哧喘气,只凭心中信念,才未倒地。在入无色镇前,他坐在山坡歇息片刻,从腰间拿出皮袋,喝口清水,道:“今日法会,无色镇人多足迹杂乱。”
逢雪问:“追不到他们?”
王四笑着摇头:“放羊倌的本事可不止如此。姑娘,你还同我一起?那群人穷凶极恶,不好对付。”
逢雪也拿出腰间葫芦,喝一口冰凉酒液,“我不怕他们。老丈,待宰了这群白花教,我也想劳烦你帮个忙。”
“哈哈,什么忙,你只管说!”
逢雪抿了下嘴角,小声说:“想让你帮忙找个人。”
“这有何难?只是,”他望着面前少女,放柔了声音,“小姑娘,我先帮你找人吧,你想要寻谁?”
“不急,先报仇再说。老丈是想帮我寻到人,一个人去复仇?”逢雪眉头微挑,与叶蓬舟待久了,她也不像最初那样不通人情。
“你年纪还这样小,不必和我这一条脚踏入棺材的糟老头子一起。”
逢雪嘴角往上扬了扬,按住剑柄,说:“我年纪小,杀的妖魔鬼怪可一点都不少,老丈不信吗?”
“信,自然信。”老羊倌把羊皮囊系在腰间,笑了笑,“我的闺女,还没你年纪大,就已经把我的本领学成了。这叫雏凤声清老凤声嘛,你们年纪小,总是更厉害,你们的命,也更重一点。”
“哪有什么重的轻的,大家的命一样贵重。”
老汉笑了笑,说:“那年总指挥使带我出狱,在镇厄司待了几年后,我易容回到家乡。家里的茅屋被泥流压垮了,连带我老婆女儿的墓,都被压在黄泥巴下面,什么都没有啦。”
“羊走过地上有蹄印,鸟飞过天上有鸟影,天地万物,都会留下自己的痕迹,她们在人世煎熬了这些年,却什么都没有留下。哈哈,”他艰难从喉咙挤出几声干笑,“小姑娘,唉……我怀里有几颗金瓜子,杏花村的旗杆下,还埋着一瓮铜钱,是小柳絮留下的,你要是缺钱,就把它们都挖出来吧。”
“我不会挖,”剑客走在暗夜长街,面上没有表情,一双眼睛冷如冰,“你留着,给自己养老。”
“哈哈。”
眼前出现一间府邸。白墙黑瓦,灯火明亮。
逢雪停下脚步,脸上忽而有些冰凉,她仰头看去,不知不觉,天上洒下了蒙蒙的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