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孤飞也不怎么挑。他点了一根夹在指间,微微有些出神,“……我有点后怕,差一点害死了钱思嘉。”
林路深不为所动。他现在处于高度警惕,对谁的话都不会全信;何况李孤飞之前的状态也并不十分紧绷。
“进入钱思嘉大脑后,我首先看到的是个迷宫。”李孤飞说,“迷宫其实是一个常见的梦境形态,毕竟很少有人能对自己的记忆和情感保持坦诚,哪怕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
“但钱思嘉的这个迷宫……”李孤飞顿了下,吸了口烟,“怎么说呢,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
“假的?”
“是。”李孤飞点点头,“就好像一个布景,布得再怎么仔细,也不是真的。”
这方面李孤飞比较在行,林路深则是几乎没有实际经验,连一个变成杨幻的田霖都没有一眼看破。
“它选择布成迷宫,应该也是为了困我更久一些。”李孤飞说。
林路深:“然后呢。”
“我打破了这个迷宫,可过程比我预料得要艰难得多。”李孤飞动了动嘴,似乎在斟酌措辞,背后说人这种事他并不喜欢,只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钱思嘉虽然是二队的队长,但他的精神力并不强,放在整个执行部顶多是中上水平;当初他升任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有微词。”
“二队平时的梦境监测工作,大多不是钱思嘉亲自执行;他主要负责一些事务性的工作,以及……不太方便交给别人的事。”
比如那次进入第十审讯室。
“这个迷宫的强度远远超过钱思嘉的正常水平,它震碎后我陷入了一片混乱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李孤飞脸上浮现些许哀伤,“当时我才意识到,那个迷宫的破碎,也许是一个意识的消亡。”
“在那片黑暗中,我有些投鼠忌器。我隐隐能感觉到当时操控着那个大脑的意识也是如此——他或许是不想伤害我,又或许是不想把事情闹得无法挽回;我感到了一些熟悉的、钱思嘉的风格,这大概是当时唯一算得上安慰的事。”
“之后我被迫苏醒,从那个梦境里离开;”李孤飞平静地叙述着,“没多久,你就来了。”
林路深神色疏离而凝重,听完后什么也没说,脸庞冷得能滴水。
“我知道了。”半晌,他才毫无情绪地扔下这句话,然后以一个极其僵硬的姿势站起来,转身朝门外走去。
他的情绪已经差到了极点。
比早上还要糟糕。
这多少出乎李孤飞的预料。
“钱思嘉现在怎么样?”李孤飞喊住林路深,声音有些颤抖。
“他现在的大脑数据,和普通人睡着了毫无区别。”林路深顿住,语气平得犹如死人的心电图,“合理推测是大脑里只存在一个意识。”
“那……”李孤飞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只是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林路深却忽然转回身来,眼眶微红如血,嘴角抿起像一把薄刃,吐出的字好似接连打出的子弹,“你想问什么?你想确定你杀死的那个不是所谓的钱思嘉本人的意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