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实在虚得很,不仅四肢酸软无力,蹲下起立的简单动作就能让她双眼发黑四肢发麻,扶着东西半晌才能缓过来。
好在两个小萝卜头乖巧又懂得体贴人,一桶衣裳被她们分去了大半,洗完以后又默默无闻却动作麻利地抢着割猪草。结束之后墨红玉找了根木棍来,两人掂了掂木桶和竹篮的分量,把轻一些的猪草给了墨红袖,然后合力抬着一大桶湿衣裳往回走。
墨红袖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和踉跄的脚步,记忆中的画面逐渐与眼前的画面融合,刹那间,鼻子发酸,喉咙发涩,一股湿意包围眼眶。
她也有妹妹,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像她们这么大。她爱重她,支持她,可是她却害死了她。
……
距离墨家大门尚有一段路途,走在前头的两人却忽然惊喜地大喊出声。
“外祖母!”
“舅舅!”
“姐姐,外祖母和舅舅来看我们啦!”
“红玉红豆,慢点儿跑,别摔着。”
墨家大门口,白雪云和一名头发花白眉眼素净的老妇以及一个身量瘦高长相周正的中年男人一起走出来。看见三人之后,老妇人和中年男人纷纷面露笑容,二人快步往前迎,一人一个将冲过去的墨红玉和墨红豆抱进了怀里。
白雪云从墨红袖手里把装满猪草的篮子接过去:“袖儿,累不累,感觉……怎么样?”
见她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疑惑又怔愣地看着她,墨红袖才意识到她是要替她擦汗。
她挤出一个笑,主动伸手牵住了白雪云的手,道:“大部分都是红玉跟红豆做的,我不累。”
说完之后,她又看向对面的老妇人和中年男子,微笑着唤道:“外祖母,舅舅。”
这二人是白雪云的母亲白柳氏和哥哥白安之,住在墨家村东面十几里的白家村。
白雪云的父亲早年病逝,原本在县里学堂读书的白安之不得不辍学帮着养家。十岁那年进山挖药材时不慎受伤,用了游方郎中的药后人虽然醒了,却既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了。
白柳氏看着墨红袖,立即红了眼眶。她摸摸怀里墨红玉的头,哄着她放开自己,然后过来将墨红袖一把揽进了怀里:“乖乖,还疼不疼?”
墨红袖有一瞬间的僵硬,但身体先一步接受了这个熟悉的怀抱,让她很快放松下来。
“不疼了。”她回答道,“外祖母别担心。”
她头上还裹着布,白柳氏小心翼翼地拨开头发查看她位于后脑勺的伤口,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墨红袖的后颈上。
“嫂子,原来你们在这儿啊。”墨吴氏趿着旧布鞋,挪着肥厚的身子从院子里走出来,堆着满脸褶子,十分亲热地对白柳氏道,“我说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
她有一双跟小吴氏一模一样的三角眼,一笑,两只眼被挤成两条肉缝,便只剩下了高耸的颧骨和稀疏的眉毛。
“二丫头,原来是去河边了呀,难怪找不到你。”她用关心又嗔怪的语气对墨红袖道,“都跟你说了好好在家养着,怎么不听话呢。”
她说话时,随后走出来的小吴氏弯腰从地上把装满湿衣裳的水桶拎起来,跟着附和道:“就是,都说了让你在家休息,怎么还往外跑呢,把你祖母担心坏了。”
墨红玉和墨红豆要反驳,但是接收到白雪云的眼色,纷纷闭了嘴。
“嫂子,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墨吴氏双手握着白柳氏的手,“叫雪云好好烧几个菜。”
然而做了这么多年的亲家,白柳氏又怎会不清楚墨吴氏的性子,嘴上说的比谁都客气,但多吃她一口饭都是要心疼的。她把手抽出来,婉拒道:“不了,家里还有事,既然红袖没事,我们就先回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白安之便拉来驴车,与众人辞别后载着白柳氏离开了。
两个小萝卜头不舍得外祖母和舅舅,当着墨吴氏的面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躲在墨红袖身后偷偷抹眼泪。
“外祖母带了甜糕。”白雪云过来哄道,“走,咱们回去吃甜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