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声音如松风过涧:臣幼时随父亲入宫观礼,见殿下在太学读《考工记》,珠坠屏风时曾拾得此物,臣自拾得此珠,十年间未尝离身,今逢霜降,臣以此珠归还。”
台下诸人窃窃私语,有人艳羡,有人揣测。
我却只凝视着他,目光穿过鎏金灯影,仿佛要将他眉眼间的真意剖开细看。
墨玉珠在我指间轻转,幽光映着剪影,似有星辰坠入。
夜风掠过琉璃檐角,惊得铜铃轻响。
我垂眸望着台下众人,余光瞥见顾星辰立在梧桐树影里,眉眼间流露春水般的笑意。
我忽然想起父皇病榻上的话:“瑶儿,朕要你择的并非夫婿,而是能替你守住这江山的梧桐木。”
我轻笑,声如冰珠落玉盘:“宋卿,既有拾珠之缘,又懂归还之礼,果然不负太师府之名。“指尖轻点漆盒,九鸾禁步随着起身的动作泠泠作响,这墨玉珠既是你珍藏十年之物......拖长的尾音惊飞了檐下栖鸟,满堂烛火齐齐一晃。
宋卷抬眸的刹那,我看见他眼底鎏金灯火碎成星子,像那年青瓷笔洗里晃动的倒影。广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面上却仍是滴水不漏的恭谨:臣在。
本宫若将此珠赐还——我将漆盒推向案边,玉珠碰撞声清脆如冰裂,你可愿再守它十年?
满堂哗然中,宋卷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殿下所赐,莫说十年。他忽然撩袍跪地,霜色月光与鎏金灯火交织在肩头,纵使百年,臣亦当以命相护。
檐角铜铃被北风撞响,我望着他发间那片梧桐叶飘然落地。
缓步走下玉阶,烟岚色裙裾扫过满地清霜,在宋卷身前投下一道纤长的影。
抬头。
宋卷依言仰首,恰见太女取下鬓边白玉凤钗。
此钗随本宫十年,今日赠予宋卿。我将凤钗放入他掌心,望卿莫负今日誓言。
宋卷攥着凤钗,忽然发现她发间除却那支凤钗,竟未戴其他首饰——原来从始至终,早将真心与算计都系在一处。
裙裾扫过宋卷膝前霜花,在琉璃砖上拖曳出流云般的暗纹。
我转身的瞬间,望着顾星辰腰间悬着的琼林宴御赐玉佩,忽觉喉间泛起参茶的苦味。
梧桐台的霜华未消,太女赐钗的消息已如野火燎遍玉京城。
御史台的奏折雪片般飞向承天殿,礼部连夜修订的《东宫仪制》添了厚厚三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