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夜未进水米,情绪又颇为激荡,嗓音干哑无比,说起话来倒似有人在锯木头。
“不饿就饮口水吧。”任逸绝道,“润润嗓子。”
崔景纯已拒绝过他一次,无论如何也难以开口再拒绝第二次,只好点点头,起身来下床喝茶。
其实人最怕赖在哪一处一动不动,似心魂都消了,什么志向也都没了,郁郁不快,越陷越深。
任逸绝既已引得他起身动作,之后再要他做别的事,也就简单多了。
这时崔景纯才见着千雪浪,顿感窘迫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见着任逸绝心中就不由得亲近万分,许是什么丑都在任逸绝面前丢过了,又也许是任逸绝包容至极,从不提什么叫他羞愧难堪的事。
可千前辈……千前辈……
崔景纯望着这少言寡语的玉人,见他戴着帷帽,心中不由得酸涩:“是了,恩人与千前辈向来形影不离,他们二人的关系,早在那日城外就已见过,难道还有什么不知吗?”
他见了别人,就再难露出之前那种要死不活的模样,于是整整衣冠,重新恢复崔家子弟的模样,恭敬行礼,勉强笑道:“见过前辈。”
“我在这儿,你不自在。”千雪浪道,“我出去了。”
他不等人反应,就这般走出门去了,到院中赏花,又过片刻见着任逸绝拿了把伞从屋里走出来,将门虚掩上。
“你这就出来了吗?”千雪浪问。
任逸绝奇道:“这是什么话,我已收留了崔少城主,还督促他吃了茶水点心,确保这孩子不会好端端地想不开,心中这一关总要他自己过,难道还要我陪到老不成?”
“更何况,我今日是请玉人外出游玩散心,难道将玉人丢在这里赏花么?也太磕碜了。”
千雪浪从未安慰过别人,师父和天钧自不必说,千雪浪自己也不需要安慰,而凤隐鸣总是将一切想好了才来找他,倒是担忧别人更多。
他既没想法也没经验,听任逸绝说了这般长的一段话,只当是如此。
两人一道并肩外出,又慢慢走回大街上,千雪浪淡淡道:“我想起来了,你之前与我说过这回事。”
“嗯?”任逸绝问,“什么事?”
“纵然认识,更甚朝夕相处,谁又敢说自己真的知晓他所思所想。”千雪浪重复了一次,“他死里逃生,府中又出魔气,这般关键危难之时,若非真正伤他极致,崔景纯断不会耍这般孩子脾气。”
任逸绝笑起来:“玉人怎么知道崔少城主是什么样的人?”
“那日在城外,我看得很清楚。”千雪浪道。
任逸绝倒不怎么在乎千雪浪对崔景纯的想法,突兀来了兴致:“那这数日相伴,玉人又怎样看我呢?”